所以葛瑞克那老東西到底是怎麼混成這副德性的?空有半神的名號,骨子卻連半分王者的氣度也無。
路明非正這樣想著,不知不覺,卻已經到了走廊的儘頭,就是在這個地方,金木研曾伸手攔住了他。
那時候,他還會因為那巨大的、布滿人蛹的葬坑而感到惡心、憤怒,而現在的路明非已經成長了,再看到那玩意......
還是很惡心,而且心中的憤怒更甚了。
他甚至有些懊悔當初殺葛瑞克的時候太仁慈了,不該讓那個老小子死的那麼痛快!
渾然不記得自己當時也是被打的灰頭土臉、滿地亂爬,最終也是險勝而已。
“嘖......”
路明非煩躁地撓了撓頭,他高大的身形微微側移,用覆蓋著甲胄的肩膀和脊背,無聲的堵住了那扇通往噩夢的門縫。
他低下頭,聲音裡帶著點猶豫:
“你......確定要進去嗎?這場麵......可能和你想象中不太一樣。”
羅德莉卡蒼白的臉上,努力地、甚至有些笨拙的向上扯動嘴角,擠出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容。那笑容很脆弱,像是初春時節河麵上薄薄的冰層一樣,一觸即碎。
“路明非先生,”她輕聲說,“您......已經送我到這裡了。接下來的路,請讓我自己走吧。”
她抬起頭,目光穿過路明非寬厚的肩膀,仿佛已經透過那扇門,看到自己昔日的夥伴們。
她深吸一口,聲音出乎意料的堅定:
“如果我連他們的最後一麵.....都不敢去見,那麼,我今後......永遠也無法真正地......‘活下去’了。”
路明非沉默了。他從那顫抖的聲音裡,聽到了一種近乎悲壯的蛻變,
他不再猶豫,高大的身影向旁邊挪開,讓出了通往噩夢的道路。
看著女孩那單薄、卻故作堅強的背影,路明非的心底第一次湧起了一絲佩服。如果是曾經的自己,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麼樣?
大概......連鼓起勇氣赴死的決絕都不會有,隻會像個鴕鳥一樣,都把頭深深埋進沙子裡,逃避一切吧?
麵甲之下,路明非無聲地咧了咧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苦澀至極的背影。
這才是他路明非啊。骨子裡的慫,刻在基因裡的逃避。如果不是身後那個“小紅帽”姑娘的存在,像一根無形的繩索拴著他那緊繃的神經,逼得他不得不一次次咬牙硬撐,他大概早就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銳氣,那玩意兒從來就不屬於他。隻有在退無可退、被逼到懸崖邊上的時候,他才會像個小貓崽一樣,紅著眼、齜著牙,爆發出那點可憐的、被逼出來的狠厲。
他握緊了手中的劍柄,那粗糙冰冷的觸感傳來。至少現在,他得站在這兒,守著她出來。
羅德莉卡的腳步在門口頓住。時間仿佛凝固了。
路明非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能看到她的肩膀瞬間緊繃,然後開始無法控製地、劇烈地顫抖起來。
她挺直的、故作堅強的脊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佝僂了下去,像是徹底垮塌的大樓。
他看到女孩的視線在蛹群上掃過,像是在尋找著什麼,過了好半晌後,才慢慢頓住,停留在某一片區域。
她嘴裡喃喃著,似乎在念叨同伴的名字,聲音微弱的幾乎聽不到。
她認出來了,即使變成這副模樣,她也認出來了。
路明非看到女孩的肩膀劇烈地聳動了一下,仿佛是過度悲傷帶來的嘔吐,她伸出手,似乎想觸碰他們,懸在半空,又如同被燙傷般猛地縮了回去,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就站在那裡,背對路明非,麵對著夥伴們永恒安眠的、充滿褻瀆的墳場,仿佛時間在此刻失去了意義。
世界上隻剩下那小小的、被悲傷徹底淹沒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羅德莉卡的背影終於停止了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