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山丘。
這裡的狂風永不疲倦,日複一日地咆哮著,將嶙峋的岩石打磨的更鋒利,將枯黃的草壓得更低。地形複雜,溝壑縱橫,更有野獸在陰影中窺伺著,罕有人跡。
但偶爾也會有那麼一兩個旅人、商販,亦或是逃難的貴族在此經過。
葛瑞克治下的寧姆格福早已民不聊生,風暴山丘一帶更是混亂的漩渦。受法環破碎影響、因盧恩逸散而瘋癲的居民尤其多,稍有理智和遠見的貴族,早已如驚弓之鳥般逃離了史東薇爾的陰影。
笑話,葛瑞克今日接褪色者,明日接飛龍,連貴族都敢拖進他那扭曲的“工坊”,天知道下一個掛在蜘蛛肢體上的“蟲蛹”,會不會是自己?
然而,逃難的貴族們終究低估了交界地本身的凶險。
比如眼前這位。
他無聲無息地躺在沾滿塵泥的地麵上,那件曾象征身份、繡著金線的華貴披風,此刻已被暗紅的血汙浸透。背上和腹部猙獰的創口訴說著臨終時的巨大痛苦。
不遠處,一輛簡陋的畜力板車歪斜在小道旁,拉車的馬匹早已不知所蹤,車上的貨物散落一地。
兩個身影正在狼藉中翻撿。
他們身形高壯,穿著用厚實雪狼毛皮粗糙縫製的簡陋盔甲,抵禦著刺骨寒風,也散發著蠻荒彪悍的氣息。鋒利的、厚重如鍘刀的馬刀隨意地挎在腰間,刀柄鋥亮。他們是凱丹傭兵——這個來自苦寒雪山的騎馬民族,成員幾乎個個驍勇善戰,其名號曾威震諸多戰場,凱丹也因而成為傭兵之鄉的代名詞。
然而在世道衰頹凋敝的今天,諸侯們偃旗息鼓,苟延殘喘,凱丹傭兵也無仗可打。遠離家鄉,沒有生存保障的他們於是便抄起手裡的馬刀,化身令旅人們聞風喪膽的存在——劫匪。
憑借著高強的武藝和手中利器,劫掠對他們而言,是比戰爭還要簡單的生存之道。比如腳下這具尚有餘溫的貴族屍體,便是剛剛到手的“獵物”。
但今日,風暴之神的眷顧似乎並未降臨。
噠噠噠。
清脆的馬蹄聲,穿透了狂風的呼嘯,從密林遮蔽的小道傳來。
一個身影緩緩出現。
銀灰色的、布滿劍痕的騎士板甲覆蓋著全身,在昏暗的天色下泛著金屬的光澤,身後是兩柄誇張的大劍。一匹長相奇特、頭生雙角的高大靈馬馱著他,步伐穩健,踏過崎嶇的地麵。
騎士的麵甲遮蔽了麵容,唯有一雙熔金色的眼瞳在陰影中閃爍著光芒,平靜掃視著眼前的場景。
他勒住韁繩,靈馬停步,打了個響鼻。
騎士的目光在那兩個凱丹傭兵身上短暫停留,麵甲之下,眉頭微微挑動。
他沒有嗬斥,沒有流露出明顯的敵意。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那姿態,透著一種見慣生死的漠然。
然而,擔任警戒的那名凱丹傭兵,顯然不打算放過任何目擊者。
他眼中凶光畢露,沒有發出任何警告性的呼喝,這在交界地並不被需要,亦或許是因為他留存的理智不足以支撐他進行完整、通順的交流。
傭兵雙腳猛地蹬地,整個人仿佛巨熊般屹立,悍然發動了凱丹戰士標誌性的戰技——
“吼!”
隨著咆哮炸響,渾身的氣力都得到了提升,傭兵手中的厚重馬刀已然高高揚起,鋒刃在灰暗的天色下劃出一道致命的弧線,帶著開山裂石的蠻力,朝著馬上的騎士猛劈而下。
銀甲的騎士似乎根本就沒有把對手放在眼裡。他輕輕打了個響指,胯下的靈馬迅速消散,一隻手抬起向背後伸去,握住劍柄——他甚至懶得拔出另一柄劍。
鐺!
一聲刺耳的金屬碰撞炸響,回蕩在空曠的森林中!
那位擔任警戒的凱丹傭兵勢若猛虎的一擊,仿佛撞上了巍然不動的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