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怔,平靜回望。
眼睛在她身上,憑什麼不能看。
傅藺征輕笑了聲,不知是笑誰,隨後俯身朝麵前的女生桀驁挑眉:“十八歲生日快樂啊,壽星可彆掉眼淚。”
女生氣哭跑了。
末了容微月拿了瓶青橘氣泡水去算錢,走出店裡時,大雨驟然落下,小賣部的傘全部被人借完了。
轟隆一聲,大雨兜頭灌下。
她隻好舉著書包擋住腦袋,飛快朝公交車站跑去。
低頭跑著,就感覺和人擦肩而過,後方傳來男聲:“喂。”
她沒停下來,那聲音再度響起。
大雨天的,誰要停下來,她正想往前,誰知手臂被拉住,往後一扯,一道高大身影闖進她視野。
煙草味籠下,頭頂的雨跟著停了。
她抬頭看到是傅藺征。
男生撐著傘,眼皮的那顆黑痣垂下,五官淩厲,極有攻擊性。
他扯起唇角:“同學,我有這麼嚇人麼,跑這麼快。”
她微愣,他看了眼手中撿起的班牌,指尖把玩轉了圈,遞給她:“你掉的。”
她接過,攥著青橘氣泡水,垂眼低語:“謝謝,我剛才沒聽到你聲音。”
頭頂傳來聲哼笑,似乎是不相信。
她手中被塞進把傘。
“不用……”
她還想拒絕,傅藺征已經走進雨中,拖腔帶調的嗓音落來:
“用完還我就行。”
“——同班同學。”
……
她從未想到,那晚接過班牌的那刻起。
她與傅藺征的命運就此交織。
從一場大雨開始,又從一場大雨結束。
後來,沒人說得清,這段關係裡,誰才是飛蛾撲火的那個。
雨聲淅淅瀝瀝一夜,容微月吃了顆藥,仍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清晨樓下一大早就敲鑼打鼓搞白事,她被驚醒,再也睡不著了。
起床,她看著床頭的唑吡坦發呆。
這藥對她來說也沒什麼用了。
外麵還是陰天,她繞過門口堆積的紙箱,走去衛生間洗漱完,回到客廳。
房間裡是簡單的白灰色裝潢,客廳擺著茶幾沙發還有個飯桌,幾朵桔梗插在花瓶裡,房間整潔但是稍顯擁擠,客廳角落堆了幾個紙箱,裡頭是她花絲鑲嵌的工具書,都沒地方擺。
畢業後回到京市,她不想回家,獨自在外租房,錢都拿去開工作室了,這個老破小還是大學一個學姐介紹的,房東是她表哥,位置偏了點但價格便宜,不用和人合租,還省了筆中介費。
老小區環境一般,靠近馬路噪音大,離工作室遠,每天來回通勤要一個多個小時,她居住體驗一般,也不想花心思多布置。
坐到硬邦邦的沙發上,她消毒了下手,戴上隱形眼鏡,冰涼的薄膜貼入眼皮,她眼球轉了轉,原本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晰。
她仰頭看著脫皮開裂的天花板,歎了聲氣。
等明年房租到期了,她還是換個公寓吧。
她還是想有個自己喜歡的小窩,價格高點沒事,但至少能讓她有舒服的落腳感。
早上去到工作室,她打電話給《霜雪吟》劇組的統籌,問了合作的事。
那頭說:“和你們競爭的是翠安,老牌珠寶公司,名氣比你們大,報價還比你們低。”
容微月為難:“我報的都是底價了,成本和技術擺在那兒,我能保證我們工作室做出來的絕對是精品。”
“你們的技術我是認可的,可人家翠安未必達不到我們的要求,或者你這邊有人脈嗎,也托人幫忙引薦下。”
現在做生意,一看能力,二看人脈。
各方都在暗自爭取,她現在需要有人牽線。
掛了電話,容微月看著窗外沉思。
突然一個人在腦中浮現。
她立刻走去桌前,發送郵件。
兩天後,對方回來電話:“小月,我昨天剛出差回來,下午在學校,你來找我,我們麵談。”
她歡喜應下:“好的老師。”
午後,中央美院的某間辦公室裡,茶香彌漫,陳儒生給她倒了杯茶:“來,嘗嘗我這個醉西施,濃茶你喝得來。”
陳儒生,知名教授,大三時她來央美當交換生,他是她的老師,陳儒生很欣賞她,帶她參賽拿過獎,平時還會給她介紹客戶。
或許,他這邊有她需要的人脈。
容微月說幫老師斟茶,自己怕失眠隻抿了一口,陳儒生慈祥笑:“最近工作怎麼樣?我看你瘦了,很辛苦啊。”
她淡笑說還行,陳儒生知道她很努力,“有男朋友了嗎?是不是都沒時間談戀愛。”
“老師,您也催婚啊。”
他大笑:“開個玩笑,現在年輕人都晚婚晚育,不急,緣分自然而來就來了。”
容微月問:“老師您最近身體如何?”
“我自從去年查出脂肪肝後就很注重養生了,師母天天盯著我,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
說笑間,敲門聲響起,陳儒生道:“進來——”
門打開,陳儒生看到門口的人,驚喜:
“阿征,你怎麼來了?!”
容微月倏地扭頭,看了過去,臉上清淺的笑意突然停住——
男人一身黑色衝鋒衣,衣服被拓落高大的身影撐起,兩條腿修長逆天,腰腹窄瘦有勁。
視線再往上,傅藺征的臉進入視野。
鴨舌帽下,他麵容落在陰翳中,黑眸銳利,張揚的氣質中帶著冷欲。
傅藺征怎麼會來這裡??
他和陳儒生認識?
陳儒生招呼他進來,傅藺征慵懶道:“我爸前兩天從國外回來,給你帶了一些藥,順便讓我來看看您這把老骨頭。”
“我比他好多了,你讓他多操心他自己吧。”
傅藺征在她對麵的沙發坐下,容微月怔愣對上他冷淡的目光,指尖收緊低頭。
怎麼最近遇到他的頻率這麼高。
陳儒生看向傅藺征:“你通常這個點不是在訓練?”
傅藺征摩挲著右手的潮汐尾戒,“下午去集團了,聽了兩個小時財務報告,快睡著了。”
陳儒生笑:“你爸好不容易說服你管管公司,你提早鍛煉也好,我在和學生聊點事,你不著急走就坐坐?”
他看了眼對麵的人,長腿交疊,沒骨頭似的往後靠:“不急,您聊您的唄,彆再給我倒那苦了吧唧的茶就行。”
“臭小子,給你喝都白瞎了我的好茶。”
陳儒生給容微月介紹:“這是我老同學的兒子,傅藺征,現在是個賽車手,阿征,也給你介紹下,微月,我之前的學生,人家小姑娘才二十五歲,自己就開公司當老板了,怎麼樣?”
容微月抬眼,就撞進他看來的視線裡,男人道:“嗯,年輕有為,打敗全國99%的畢業生,我都比不過。”
“……”
容微月不想理會,陳儒生見傅藺征吊兒郎當的樣子,笑罵:“人家是比你聽話多了,你說說你,動不動就要把你老爸氣出高血壓,人家小月從小就是學霸,讀書不讓人操心,特彆乖巧聽話。”
“乖巧聽話。”
傅藺征輕嗤一聲,舌尖慵懶滾過這四字:“是麼。”
嗓音仿佛帶著濃濃的嘲諷。
容微月頭皮發緊,就見男人唇角扯起,視線直勾勾落向她:“那高中和彆人早戀的話,算乖麼?”
高考畢業後和他待在房間裡,一周做了二十次愛,也算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