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航話音剛落下。
“呯!”
夏鬆蘿把他手機摔在桌麵上。
她從腰包裡拿出一袋消毒濕巾,抽一張,一根根擦拭自己的手指。
無論是表情,還是動作,毫無遮掩地寫著兩個字:惡心!
擦完手,她把消毒濕巾捏成一團,扔他臉上。
站起身就走。
江航歪頭躲閃,把最終落在胸口的濕巾拿起來,丟進腳邊的垃圾桶裡。
隨後盯著她的背影,眼底浮現出一些莫名其妙。
夏鬆蘿真要氣死了,太替那個寄信的自己不值,三根青鳥羽毛,就為了這麼個玩意。
她這就去把那封信給毀了去。
等一下。
夏鬆蘿忽然想起來,她還有仇沒報,得問這個狗東西到底和金棧說了什麼。
自己千辛萬苦寄信給他,他先拿刀抵住她的脖子,汙蔑她是刺客,現在又汙蔑她爸爸是刺客,還到處說!
看樣子,金棧像是都信了,都開始懷疑她爸爸了。
夏鬆蘿忍了一晚上,早就想打他了。
一開始還想著他可能出去辦什麼危險的事情,等他忙完,現在用不著等了。
這裡的環境,最適合打他。
夏鬆蘿轉身。
江航脊背收緊,貼住椅背,因為看到她微微抬起了右手臂,且手臂在緊繃蓄力。
夏鬆蘿走到他前麵一步遠的時候,高高揚起了右手。
江航抬手鎖住了她的右手腕。
夏鬆蘿原本就是聲東擊西,被他鎖住右手腕的同時,左手已經狠狠扇了過去!
她其實是個左撇子,左臂更靈活,“啪”一聲,結結實實甩他一耳光。
在這播放著慵懶藍調的花園酒廊,格外脆響。
花園酒廊裡此時還有幾桌客人,都朝他們這邊望過來。
江航坐在椅子上,仰頭看向她,眼底隻剩下慍怒。
當他露出這種略顯暴戾的眼神時,夏鬆蘿心裡就會怵得慌,但仍然不甘示弱地瞪著他:“你現在還手,我們就成了互毆,巡警在旁邊,一起進局子!”
江航隻是冷著臉,拿起桌麵上的手機,倏然站起身,一言不發,繞開她。
夏鬆蘿挪步想攔他,肩膀被他的手臂撞了下,撞到鋼棍上一樣,疼得她一咧嘴。
“你給我站住,告訴我,你都和金棧說什麼了,為什麼懷疑我爸!”夏鬆蘿喊他,必須和他算算這筆賬。
江航沒理她。
夏鬆蘿又說:“你的臉都破相了,今晚上還去乾什麼?”
江航依然不理她,走出花園酒廊,在路邊騎上車。
他耳力很好,戴頭盔的時候,聽見不遠處的一桌人說話。
“杜卡迪v4s的落地價大概三十幾萬,但他這個滬A黃牌豹子號,兩百萬不知道能不能拿下來?”
“滬圈裡,開豪車的不一定真有錢,玩機車有A牌的絕對是滬爺。”
“估計是個夜店咖富二代,挨女朋友的巴掌,簡直不要太正常。”
江航扭頭後望,瞄一眼牌照的邊角,真不知道這個牌照比車貴這麼多。
原本他以為,方睿揚這輛三十幾萬的車,不比金棧的大G低調多了?
難怪這一路總被搭訕。
無所謂,公路仿賽隻能騎到蘭州,抵達以後,就得換那輛改裝好的ktm1290。
&n才是他在東南亞最擅長騎的車。
而1290,號稱“寡婦製造機”,不會再被女人搭訕了。
江航鬆離合,出發。
風透進來,他的臉火辣辣得疼。
夏鬆蘿的手勁不算大,但她是玩近身短刃的,很懂得鑽研角度,且對手勁的掌控非常精準,知道重心落在哪裡最痛。
上次咬他耳朵的時候,他就發現了。
但上次咬他是有原因的,這次是怎麼回事?
說是因為懷疑她爸爸,但是她一開始,似乎忍了下來,沒打算提。
和他好端端聊著天,突然不忍了。
他說了什麼刺激她的話,惹她不高興了?
江航反複回憶了幾遍他們之間簡短的對話,始終想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裡。
直到抓住夏鬆蘿最後那句,“你的臉都破相了,今晚上還去乾什麼?”
他去做事,和他的臉破不破相有什麼關係?
突然,江航手上力道一緊。
嗤——!
卡鉗咬緊碟盤,車身一頓,停在了路邊。
引擎怠速運轉的“突突”聲中,江航的臉上,難得流露出尷尬的表情。
她好像誤會了。
江航推把,想轉向折返回去,和她解釋一下。
轉向到中途,猶豫著停下來。
誤會就誤會了,有什麼解釋的必要?
江航繼續起步。
兩公裡之後,又停下來。
隔著頭盔,他重重拍了一下額頭。
自從信筒出現之後,他就總失控,挨了她一巴掌,竟然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情。
江航從工裝褲的膝兜裡,拿出剛才入侵夏鬆蘿手機的微型裝置,掰斷,扔進垃圾桶。
再次出發。
……
大洋彼岸的紐約,正是上午10點鐘。
哈德遜河畔的賈維茨會議中心,主展廳內,正在舉辦一場新品發布會。
夏正晨一身高級定製,坐在前排嘉賓席的正中央,目光沉靜地望著前方的舞台。
在他斜後方,他的秘書沈蔓向前傾身:“夏總。”
夏正晨微微轉頭,沈蔓從座椅間隙,遞給他一個類似手機的儀器。
儀器上顯示著重慶地圖,以及一個不斷移動的小紅點。
沈蔓一個字也不必解釋,這代表著夏小姐的手機被黑客手段入侵過。
夏小姐的手機,自從她成年的第一天,夏先生就沒再安裝過任何監控程序。
隻保留了反監控程序。
一旦被入侵,就會反追蹤和鎖定入侵者。
沈蔓也是想不通,對方入侵夏小姐的手機之前,沒有考慮過她爸爸的學曆麼?
什麼水平,敢挑戰上市科技公司的CTO?
沈蔓正覺得這人愚蠢,屏幕上原本正移動的小紅點,忽然消失了。
沈蔓又皺了皺眉,這說明對方考慮到了會被反追蹤,毀掉了那個入侵裝置。
能擁有這種反偵察意識,他就應該知道,入侵夏小姐的手機,沒有什麼意義。
“打草驚蛇。”夏正晨壓低聲音。
“您是說……”沈蔓懂了。
對方的目的,就是想驚動夏先生,看他是否會有什麼動作。
依照夏先生的行事風格,敵不動,我不動,不理會這種試探就行了。
但是沈蔓有自己的顧慮,這人可以接近夏小姐,拿到她的手機,有些危險。
沈蔓想提醒夏先生,又覺得自己純屬多嘴。
她能想到的,夏先生必定能夠想到。
他不提,就說明不用理會。
夏先生之所以主動前來美國,與合作方研討,就是想慢慢放手,讓夏小姐學會獨立,早日獨當一麵。
畢竟,他們目前的處境,不是很樂觀。
沈蔓收回監控顯示屏,重新看向前方巨大的弧形屏幕。
屏幕上所展示的,正是他們雲潤科技,和美國維裡迪安生命科學公司,十幾年來投入巨額資金,共同打造的智能骨關節修複係統項目。
此刻正在台上演講的,是他們合作公司的CEO,也是一位醫學博士。
等他演講完,現場爆發出掌聲。
緊接著,主持人充滿磁性的聲音,貫穿全場。
——“朋友們,關於我們的‘樞元重生’項目,維裡迪安生命科學公司,提供了醫學智慧基座。而為該項目鍛造工業引擎,以及命名的,正是跨界而來的雲潤科技。”
——“接下來,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有請雲潤科技的首席技術官,夏正晨先生!”
雷鳴掌聲中,夏正晨起身,沿著預留通道,走向舞台中央。
掌聲減弱,全場屏息,燈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他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文質彬彬,身形看上去清瘦又單薄。
——“請問夏先生,十八年前,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想法,讓您決定跨界參與這個項目呢?”
夏正晨沉默片刻:“我曾見過折翼的雛鷹,站在我的肩膀上哭泣,我希望可以托舉著她,讓她重新翱翔在天空,去見識一下更廣闊的世界。”
——“折翼的雛鷹?”
夏正晨微微點頭,忽然不管主持人的提問,說起彆的來:“時代在進步,科技飛速發展,日新月異。可是呢,總有些人,還活在過去的經曆和輝煌中,狂妄自大,藐視新生。”
“我很想讓那個折斷鷹翼的人,睜開眼睛看清楚,不管你是狂妄自大,還是難得的一點仁慈之心。隻折鷹翼,沒有對那隻雛鷹痛下殺手,將會是你這輩子犯過的,最大的錯誤。”
“嘩嘩嘩——!”
會議現場再次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兩名記者在一旁納悶。
“這位技術大佬到底在說什麼?”
“你要是聽得懂,你也是技術大佬了。”
“誰犯錯了?什麼錯誤?”
“鼓掌就行了,沒聽過那句俗話麼,他十八歲開邁巴赫,他說誰錯就誰錯。”
兩個人跟著鼓掌。
……
重慶的酒店裡,金棧洗完澡,坐在辦公桌後,拿著信筒反複打量。
在想那份關於夏正晨的調查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