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鬆蘿看著“開門”兩個字,微微怔愣了下。
她下床,穿上拖鞋,走到門後,先擠著眼通過貓眼朝外看。
門外沒人。
正搞不懂,貓眼前忽然映出一道熟悉的側影,在她門前駐足,轉身。
夏鬆蘿這才解開門鏈,打開房門。
外麵雖然零下十幾度,房間裡暖氣開得很足。
她穿著秋季睡衣,純棉長袖兩件套,胸前印花是《瘋狂動物城》裡的兔子警官朱迪。
和她相比,江航很狼狽,黑色的頭發和外套全都濕漉漉的。
夏鬆蘿差點問他是不是掉河裡了,但這種濕,像是雪水融化之後浸潤造成的。
雪下得雖然大,被風一掃就飛了。
這一路從西山騎車回來,夏鬆蘿的衝鋒衣外套都沒怎麼沾雪。
除非他一直沒走,就在剛才停車的路邊待著。
待著乾嘛?
他不放心,等著蘇映棠的人來接她?
結果她不去,他隻能跑上來?
是這樣?
夏鬆蘿根本摸不準他的想法。
她一頭霧水,向後退了退,把門敞開。
江航目不斜視地走進去,等她關上門,還沒走出玄關,立刻轉身問她:“為什麼不去?”
夏鬆蘿找理由:“金棧告訴我,queen家裡養了很多寵物,我會過敏。”
江航微微怔,收回質問的語氣:“她家老宅有三棟獨立的樓,隻有一棟養了寵物,受過訓練,可以看家護院,讓你們住在那裡,是一種保護。你會過敏,我和queen說一聲,換一棟住。”
“不用麻煩了,我就是不想去。”夏鬆蘿背靠著房門,“我不想住到陌生人家裡去。她不歡迎我,當我聽不出來麼?我乾嘛要死皮賴臉的過去。”
“她沒有不歡迎你,她是……”江航語塞,不知道怎麼解釋,隻能說,“這個時候,尋求保護才是重點,其他先放一放。”
夏鬆蘿臉一扭,看牆壁:“不用,我不怕。”
“你不怕?看到狼人在那裡大呼小叫的是誰?”
“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狼人,還是在郊外的夜晚,當時害怕不是很正常嗎?現在不怕了,怎麼了?”
夏鬆蘿的接受能力從來都是又快又強,所以才能常保好奇心。
不然屁大點事兒,就被嚇退了,今後還玩什麼?
她繼續說,“而且,你不是一直加速度,說隻要進城就沒事了。還說最近幾十年,沒有溟河生物進入大城市的先例?”
江航說:“現在的重點是鏡像。”
夏鬆蘿說:“但鏡像的重點又不是我,是金棧。”
江航深吸口氣,耐著脾氣:“金棧的鴿子一直沒跟上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抓的,可能剛出魔都就被抓了。這意味著,鏡像可能早就盯上了金棧。”
夏鬆蘿點點頭:“這我也能想到。”
“那你有沒有想過,金棧這趟出門,名義上是陪你出來玩。”江航指著她,“你說,鏡像會不會認為,你對金棧也很重要?”
夏鬆蘿皺緊了眉頭,這一點,她也想了:“鏡像那位姓顧的執行董事,應該不會這麼蠢吧?”
金棧來見queen,又和江航認識,肯定不是出來玩的。
她隻是個擋箭牌罷了。
江航語氣沉沉:“顧邵錚是個聰明人沒錯,但你看那些雇傭兵出身的獵手,聽老板話從來隻聽一半,做事不講章法,都是亂來。”
這倒是。
夏鬆蘿又有點緊張了。
但她就是不想去queen家裡住。
夏鬆蘿搖搖頭:“沒事,‘小醜女’也是個女孩兒,我看她沒我高,還比我瘦,我不一定打不過她。”
江航要被她氣笑了:“你沒有聽見?她是鏡像特意請來對付我的高手,queen懷疑她是十二客。”
夏鬆蘿給他一個白眼:“特意請來對付你的十二客就很厲害?在你眼裡,我還是來暗殺你的刺客呢。我看你怕我,多過於怕她,那不就說明,我比她厲害嗎?”
“你……”江航被她噎的,半天說不出話。
夏鬆蘿也不說話,後背抵著門,固執地扭著臉,盯著玄關的牆壁。
僵持了將近兩分鐘。
江航先開了口:“酒店人雜,不能待。你不想去queen家裡住的話,去我家裡住?”
夏鬆蘿眼睛一亮,嘴角頓時就壓不住了:“你等我一下,我去換衣服,收拾行李。”
她的後背才剛離開門板,狹窄的玄關裡,江航忽然疾步上前,逼得她迅速後退。
夏鬆蘿嚇了一跳,再次抵住門。
江航抬起右臂,重重按在她耳側的門板上,隨後微微俯身,像銅牆鐵壁,將她禁錮在這小小的角落。
他低頭,看她的眼神很危險,像是盯緊食物的餓獸。
夏鬆蘿脊背繃得直挺,雙手捏成拳,貼在胸口,和他保持距離。
心裡猜他又發什麼癲?
聽見他質問的聲音,從頭頂冷冷壓下來:“queen是個女人,你不想去她家裡住。卻願意跟一個認識沒多久的男人回家,還很開心?你是真沒有危險意識?”
夏鬆蘿當然有危險意識了。
她仰頭,迎著他的視線,眼神裡帶著點嫌棄:“真不是我瞧不起你,以你這惜命的程度,後座都不敢讓我坐。我脫光了躺你床上,你敢做什麼?”
女人殺男人,最好殺的場景,就是在床上。
他不會不知道。
是吧?
她說完這句話,明顯感覺到江航原先那股猛獸一般的氣勢,突然就消減了一半。
夏鬆蘿在他的禁錮下,聳了聳肩:“你有沒有看過一個挺老的香港電影,叫做《赤裸特工》?講的是一群女殺手的故事。”
殺手、特工類型的電影,是夏鬆蘿的最愛。
新舊不分,葷素不忌。
“殺手偽裝成按摩女郎,給一些大佬按摩時,在他們情|欲最高漲的時候,徒手扭斷他們的脊柱骨,一擊斃命。”
“我看完,買了很多整條的豬脊骨,練了好久。”夏鬆蘿攥成拳頭的手,舒展開,擰水龍頭似的,擰了半圈。
隨後,伸直了的食指慢慢去戳他的胸口。
江航一下子就向後彈開了,看她的目光變得陰晴不定。
夏鬆蘿得意地笑起來,大搖大擺的走去臥室換衣服去了。
以前他一懷疑她,她就生氣。
現在發現拿這個逗他,還挺好玩的。
但江航好像沒覺得好玩,夏鬆蘿換好衣服,拉著行李箱出來客廳,看到他還站在原地,背靠玄關牆壁,臉色有些發白。
這麼不經嚇?
夏鬆蘿皺起眉,他不會真對她動了什麼歪心思,真想睡她?
應該不會,他就是容易想得多,不知道想哪兒去了。
而且彆管硬件設施,夏鬆蘿看他這人的性格,就是一個性冷淡。
出門,退房。
拉著行李箱走到酒店門外,看到那輛被冰雪覆蓋的川崎H2時,夏鬆蘿才忽然想起來:“我的行李箱怎麼辦?”
江航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車鑰匙,按下解鎖鍵。
不遠處的路邊停車位,一輛酷路澤的車燈閃了下。
江航往路邊走:“queen派司機來接你,我讓他把車留下了。”
“這不是齊渡的車麼?”夏鬆蘿看著眼熟,拉著行李箱往前走。
“不是,這隻是一輛頂配的普通車。”
“哦。”
夏鬆蘿跟在他後麵,雪地裡拉行李箱,挺吃力,有要求直接提:“你能不能幫我提一下?瓶瓶罐罐太多了,不好拉,有點沉。”
江航腳步頓住,悶不吭聲地轉頭回來。
提起她的行李箱,放到後備箱裡去。
夏鬆蘿已經坐到副駕駛位上了,車子沒啟動,暖氣沒開,很冷。
但怎麼著都比騎摩托車暖和。
等江航上車,她扭頭看向那輛川崎H2:“就扔在這?”
江航啟動車子:“先扔在這,被你一個急刹,懸掛係統出了問題,有空送去修。”
夏鬆蘿說:“需要多少錢,我來賠給queen。”
“用不著,現在是我的車了。”江航剛給蘇映棠發過信息,這個去年的生日禮物,他今年收了。
越野車一跑起來,車內就暖和的想脫外套。
夏鬆蘿拉開衝鋒衣的拉鏈,這會兒不累也不困了,興致勃勃地問:“你住在哪?遠不遠啊?咱們要開多久?”
江航聽出來了:“你對我家很好奇?”
“特彆好奇。”夏鬆蘿嘗試連接車載藍牙,放音樂聽,“因為我可能也住過,是我們的家呀。”
江航微微怔。
夏鬆蘿不太會操作,邊摸索邊說:“你有沒有想過,現在的我們,是因為信筒才認識的。那未來寄信的我,和你又是怎麼認識的?”
“在我家小區認識的可能性很低,你藏得太深。那就是在新疆吧?你在這邊工作,而我經常來這裡滑雪,在阿勒泰還有房子,會認識的可能性挺大的。”
“哦對了,我和齊渡認識在信筒出現之前,也就是說,無論有沒有信筒,我和齊渡都會認識。搞不好,我是因為他,才認識你。我跟他來這邊玩,被你橫刀奪愛,沒準兒你倆還因為搶我,上過烽火台。”
江航當笑話聽。
但夏鬆蘿的話,的確勾起了他的疑惑。
如果那封信的確是真的。
金棧說,他們必然成為過合法夫妻,才有資格跨時空傳遞信息。
這是信客的規矩。
現在的他,是因為那封信的存在,才會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沒有信筒的那個自己,為什麼?
沒想太深,因為夏鬆蘿已經鏈接上了藍牙。
播放的音樂,是最近很火很洗腦的《APT》。
整個車內隻剩下阿帕次、阿帕次……
江航被吵得頭痛。
看她搖頭晃腦跟著唱,特彆開心的樣子,才強忍著關掉的衝動。
……
夏鬆蘿知道他喜歡大隱隱於市,不會住在太偏僻的地方。
她對這裡不熟,隻看到是沿著克拉瑪依路走了很遠,然後七拐八拐的。
最後在一片工業區停了下來?
下車之後,夏鬆蘿的感覺非常怪誕,有種在玩《賽博朋克2077》的錯覺。
周圍都是摩天大樓,白天車水馬龍,夜晚霓虹閃爍。
而眼前,到處是高大卻破敗的圍牆,怎麼像是個廢棄廠房?
“這是你家啊?”夏鬆蘿皺著眉,早該知道,他怎麼可能會住在正常的地方。
定了酒店房間,都經常出去在躺椅上當流浪漢。
“嘩啦啦。”
連個正常的門都沒有,是卷簾門,還不是自動的,需要機械鑰匙開啟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