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鬆蘿頓時無語。
金棧不耐煩地說:“你把它放飛吧,這個蠢貨會來找我,彆耽誤你們辦正事。”
江航伸手打開了鳥籠子。
鴿子立刻鑽出去,撲扇了幾下翅膀,從破開的房門,飛向了高高的夜空。
夏鬆蘿透過窗戶,能夠窺見它的身影。
看它在雪粒中穿行,逐漸消失,這才發現,小雪似乎有轉中雪的跡象。
金棧的聲音又從耳機傳出來:“小夏,你爸養的門客世家來人了,挺多人的。不過和queen派來的人一樣,都被堵在服務區了。我就是和你說一聲,你的那個小門客,去跟著他們一起了。”
夏鬆蘿點頭:“我知道了。”
江航剛把視頻通話關掉,金棧發送來一條微信消息。
金棧:五輛越野車,二十多個人,全是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我感覺不都是姓沈的,看著等級製度很森嚴。這架勢不太像個世家,更像個‘死士’組織。”
金棧:這個夏正晨,既然不是刺客,究竟什麼來頭?
江航沒有回複,轉身走向門外:“走吧,下半場開始了,去綜合樓。當你的蝴蝶刀,抵在顧邵錚的脖子上時,這件事就暫時告一段落了。”
夏鬆蘿跟上:“我拿刀抵他?”
江航瞥她一眼:“怎麼,你還想殺了顧邵錚?殺了他,他的幾個乾兒子,就會下狠手去乾掉你爸爸了。”
夏鬆蘿服了:“誰說要殺人了,殺人是說著玩的嗎?我的意思是,為什麼是我拿刀抵住他,不是你?”
她有這本事?
“你是夏正晨的女兒,由你逼迫他放人,他沒話講。”
停頓了下,江航用很漫不經心的語氣繼續說,“換成我,他就會羅裡吧嗦,問我究竟是什麼身份,為什麼維護夏正晨,再和我講他的苦衷和立場,試圖動搖我。這些人,每次都這樣,廢話聽得我頭痛,懶得聽。”
這句“每次都這樣”,夏鬆蘿聽出來了,這種事情他以前經曆過很多次,預判了對手的反應,煩不勝煩了。
她點點頭:“好吧,我努力,不讓你心煩。”
這句回答也不知道哪裡有問題,夏鬆蘿在他身後走著路,就看到他的脊背猛地一僵。
他像個木偶,緩慢轉頭,看了她一眼。
夏鬆蘿感覺他的眼底,似乎藏著一抹慍色,心裡打了個突,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
她這一退,江航再次僵了下,眼底的怨氣悉數轉為疑惑。
他直到此刻才逐漸領悟,她先前說的“是有點怕”,不是怕雇傭兵下殺手。
她是有點……怕他?
江航隻感覺莫名其妙,轉身繼續走。
她也不和他一起並肩走了,緊跟在他背後,踩著他的影子,一句話也不說。
沉默著穿過兩個花卉溫室,江航沒忍住,也不回頭,低聲詢問:“我沒拿刀,也沒殺人,下手這麼溫柔,也能嚇到你?”
溫柔???
夏鬆蘿很懷疑,他是不是沒有理解,“溫柔”在普通話裡的定義。
“你的本事和凶殘程度,都有點超出……不對,是遠遠超出我的預估,我確實有點害怕。”夏鬆蘿也沒忍住,坦白說,“我好奇,一周目的我怎麼這麼勇,竟然敢嫁給你。”
帽簷下,江航臉上露出茫然的表情。
凶殘?
他凶殘?
在軍營守軍隊的紀律,上戰場守戰場的規矩,來內地之後,也在最大限度的遵守法律法規,連騎車都很少超速。
他到底哪兒凶殘了?
夏鬆蘿話匣子打開,把心裡顧慮說出來:“你愛生氣,我又經常不小心惹你生氣,萬一哪天我沒掌握好分寸,把你惹急了,你動手打我,輕輕一巴掌我可能就要進醫院了,你說我怕不怕。”
江航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先詭異地笑一聲,隨後,沒給他氣昏過去:“你竟然擔心我會打你?”
他很想提醒她,要不要回想一下醉酒之後,喊她老婆的那個“他”,都被馴成什麼狗樣了?
一看就知道,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她的腦子還沒轉過來彎。
江航懶得解釋,也懶得理她那麼多,步伐再次加快。
而夏鬆蘿說出口之後,好像沒那麼怕了,快步去追。
兩人剛走出種植園沒幾步,原本燈火通明的鏡像工廠,突然失去了所有的電力支持,一瞬間陷入了濃重的黑暗之中。
誇張到,連警報器的紅光都不再閃爍。
萬幸他們此刻不在綜合大樓內,而是在戶外。
天上有一彎被濃雲半遮的弦月,以及積雪反射的微光,能夠提供一點光亮。
而夏鬆蘿在黑暗降臨的第一時間,立刻抱住了身邊人的手臂。
那一瞬間讓她明白過來,對江航的害怕都是虛想。
他給她帶來的安全感,才是真實的。
“斷網之後,顧邵錚把電力也斷了。”江航反手握住她的手,迅速將她帶到最近的建築後,“他們手中可能有軍用的夜視儀,或者熱成像眼鏡設備。”
夏鬆蘿不是很了解軍事用品:“你的意思是,他們現在可以遠距離看到我們?”
江航解釋說:“夜視儀看的清晰,但完全不能穿牆。至於熱成像,目前中東黑市軍火商提供的最先進的設備,已經具有一定的‘穿牆’能力,但也隻能看到我們模糊的影子。”
他拉著她,迅速貼牆走,“而且當我們處於移動狀態,這道影子會被拉的很長,無法精準鎖定,彆怕。”
夏鬆蘿沒感到害怕,江航通過他的掌心,傳遞來的情緒,是很磅礴的自信。
而且,夏鬆蘿還發現了一件事。
她知道眼睛適應黑暗之後,視物會逐漸清晰,但她的視物能力,似乎要比從前更清晰了。
“江航。”
“嗯?”
“我怎麼感覺,我也像是戴了夜視儀眼鏡一樣?”
“刺客行走黑暗,對光敏感,不奇怪。”
“哦。”夏鬆蘿忽然想到,“那我可以給你報點。”
江航勒令她打消念頭:“你從現在開始,隻能躲在掩體後麵,記住,沒有掩體的時候,我是掩體,躲我後麵。”
夏鬆蘿蹙眉:“但是……”
“沒有但是,你要相信我,你的防彈衣不如我反應快。”江航不容質疑的打斷,“他們有軍用夜視儀,就會有軍用消音狙擊槍,綜合樓位於廠區正中央,方塊型,最適合全方位遠程狙擊,還不會驚動外界。”
夏鬆蘿聽著就很恐怖:“那我們怎麼攻進去?”
“隻有我們兩個,的確是有點難度。”江航話鋒一轉,“但是,我懷疑他們的軍用設備,都是從owl那裡買來的,事情就變得好辦多了。”
“owl?”
“我和你講過的,一位製造黑武器的天才。owl是他在中東的名字,中文翻譯是貓頭鷹。”
江航是從小醜女拿的“弩”那裡判斷的,這個弩就是owl製造的。
剛改良沒多久的弩,她就拿到手,估計是買其他東西的時候贈送的。
再想的深一些,江航甚至懷疑,owl是不是顧邵錚的人。
因為江航知道他有個乾爹,年紀也合適。
“你說愛偷工減料的人?”
“嗯。”
夏鬆蘿開始後悔自己沒讓他用普通話講,非得要聽粵語。
她想了想:“所以呢,他偷工減料會造成什麼後果?”
江航說:“他製造的夜視儀和熱成像眼鏡,清晰度都是一流的,但是好用歸好用,防塵防水功能都很差。而這種精密的光電設備,非常怕進水。”
夏鬆蘿問:“那要怎麼辦?”
“FAS。”江航指了下綜合樓的方位,想起她估計不懂,“消防係統。”
夏鬆蘿眼睛一亮,對啊,既然是眼鏡,他們都是戴在頭部位置的。
消防噴淋頭打開以後,從頭上灑水,不就全進水了?
“但是,該怎麼開呢?”
“如果沒有斷網,可以讓A去入侵。斷網了,隻能我去手動擰開閥門。”
說著話,他們回到了三號倉庫。
這裡不是之前打架的倉庫,但地形結構是差不多的。
江航叮囑她:“你躲在這裡,儘量保持移動。應該不會有人來,真有,你就像之前那樣,跳到窗台上去。”
夏鬆蘿詢問:“你去開閥門?閥門在哪裡?”
江航沒說,再叮囑一遍:“不要亂跑,我很快回來。”
夏鬆蘿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也就不多問了,聽話點頭:“我知道了。”
江航這才繞出倉庫,消失在濃鬱的黑夜裡。
夏鬆蘿在倉庫和高牆之前,走來走去。
忽然,察覺到後方的高窗上似乎有一道身影。
“刷!”
夏鬆蘿展開蝴蝶刀,戒備轉身。
窗台上的人影在她轉身那一瞬,已經跳落下地。
穿著黑色連帽衫,帽子拽的很低,黑暗的巷子裡,哪怕她視力變好了,也看不清他的臉。
夏鬆蘿心頭一個咯噔,已經猜到他是誰了。
因為他背後斜背著一柄武士刀。
夏鬆蘿看著他抬起手,將帽子放下去,緩慢抬頭,露出一雙看著天生有幾分憂鬱的眼睛。
聽他用無比熟悉的溫柔嗓音,說了一句好聽的日文。
夏鬆蘿隻怔了一下,旋即冷冷嗬斥:“說人話!”
突然!
江航的聲音,從她背後涼涼傳來:“他說的是‘初次見麵,好久不見’。”
夏鬆蘿又被嚇一跳,慌忙轉頭,目望江航從後方繞回巷子:“你就做完事回來了?”
江航壓根兒沒走,連他都知道owl的武器靠不住,顧邵錚這個做乾爹的能不知道?
突然關閉電力係統,多半是為了影狼。
忍者也是能在夜間視物的。
江航本來還想再藏一會兒,聽聽他們倆說什麼,辦不到,一句都聽不下去。
他信步走上前,在夏鬆蘿前方半步停下來,不偏不倚,將她遮擋一半。
江航挑釁地直視對麵的男人,開口也是日文:“你趕回來,放著水深火熱的乾爹不管,先惦記我的老婆,你可真是個大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