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到時就能看到。不想看到,就屏蔽掉。
此刻她打開開關,依然看不到江航心口的光線,應該就無法共感。
“昨晚我太困了,還沒怎麼共感就睡著了。等會兒你想想辦法,再把‘他’放出來,讓我繼續共感一下?”夏鬆蘿眼睛裡的好奇心,遮擋不住,“我很想知道……”
她很想知道,他從瀾山境離開以後,他們是怎麼重逢的。
“沒必要。”江航打斷了她,“封路解除了,金棧上午八點從服務區出發,很快會到。關於上個世界,我認為重要的信息,都在那封信裡。其他無關緊要的,沒必要知道。”
不可能再給她機會,去深究她和影狼之間的恩怨情仇。
夏鬆蘿皺起眉:“你難道不想知道我們上周目的細節?”
“知道又能怎樣,最終都是悲劇收場。”江航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曾經有多卑微,“我現在隻在乎你爸爸是怎麼死的,你是怎麼死的,其他都不重要。”
“哦。”夏鬆蘿觀察他的態度,的確不想知道,那就算了。
她又把那塊兒包爾薩克夾過去,放進他的餐盤裡,“你來新疆三年,是不是從來沒吃過這個?”
江航想夾回去,卻聽她說:“很好吃的,新疆的特色美食裡,我最愛這個。我爸以前特意學過,做的也挺好,但就是欠缺了點兒味道。”
江航望著盤子裡的點心,常見,但一次也沒吃過。
猶豫了會兒,他夾起來自己咬了一口。
江航的味覺很遲鈍,吃不出來什麼複雜的味道,隻能分辨出酥脆和微甜。
夏鬆蘿再把一罐果醬推過去:“蘸這個無花果醬試試,更好吃了。我告訴你,這家酒店房間不怎麼樣,早餐挺不錯的,很會選品。”
江航瞥一眼果醬瓶子,沒去蘸,隻在心裡默默記下了品牌。
……
金棧將自己的大G,停在酒店門外的停車場。
“在車裡待著!”他指了下副駕駛上的黃金鴿,把車門“嘭”一聲重重甩上。
鎖好車,金棧走進酒店裡。室內外溫差極大,他煩躁的拉開衝鋒衣的拉鏈。
餐廳就在一樓,他走到門口時,被服務人員禮貌攔住:“先生,我們的早餐時間已經截止了哦。”
“我找人。”
“好的,您請進。”
金棧卻站在門口,用力捏了捏眉心,做好了挨罵的心理準備,才繃著臉,抬步往裡走。
這個時間點,餐廳內就餐的客人還有不少,金棧四下張望,看到角落裡夏鬆蘿舉起手臂:“棧哥,這。”
金棧朝他們走去。
夏鬆蘿順手拉開自己旁邊的椅子:“你吃過飯沒,擺盤都收了,但我拿的比較多,分給你湊合吃點?”
金棧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沒吃,但也沒胃口。”
江航看他這幅表情,立刻抱起手臂,靠向椅背。
他周身氣壓都沉了下來,冷冷說:“金棧,你千萬不要告訴我,鴿子飛回去以後,又被劫走了。”
昨夜江航算著信鴿的飛行速度,掐點打電話,得知鴿子到了,他才睡覺。
“我家鴿子是回來了……”金棧話說半茬,自己都覺得沒臉了。這一趟出門,簡直是把他多年來的驕傲,摁在地上反複摩擦。
他硬著頭皮,“但是,我家信筒變成了一塊兒礦石。”
“什麼?”夏鬆蘿睜大了眼睛,手裡的無花果乾都掉進了盤子裡。
金棧從口袋裡,取出一塊兒青銅色的礦石,有拳頭大小。
大概將青銅信筒融了之後,就能融成這麼大的石頭塊。
金棧不敢看江航,隻能看著夏鬆蘿:“服務區有住處,但我是在車裡睡的。睡覺前,我把信筒放在手套箱裡,睡醒起來,拉開手套箱,我家的青銅信筒,變成了一塊兒礦石。”
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隻知道,這題絕對不是他學藝不精,絕對超綱了。
換成他阿媽來,也是一樣會傻眼的程度。
江航深深攏眉,拿起那塊礦石,在手裡掂了掂:“這怎麼會是你家信筒變的?青銅是一種銅錫合金,而這是一塊兒斑銅礦。再看顏色,這根本不是青銅色,是蝕變形成的錆色,被人為加工了下,看上去偏向於青銅。”
金棧瞳孔一縮,他的理論知識還是很紮實的。
錆色是礦物在蝕變後,被改變了的顏色。
“人為加工?”金棧抓到這句重點,“你的意思是,被人換了?”
“不然呢?”江航一聲“廢物”又要喊出口,看一眼金棧旁邊連斑銅礦都不知道是什麼,在那裡查手機的夏鬆蘿,這聲“廢物”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誰知道金棧手裡有信筒?
誰知道金棧習慣把信筒,隨手放進手套箱?
難道是和他們一路同行的沈維序?
江航總覺得這個沈維序身上透著幾分古怪。
昨晚,江航決定帶夏鬆蘿前來鏡像總部,沒有告訴任何人,返回車裡詢問沈維序,他的門客神通,到底能夠覆蓋多遠。
沈維序回答300多公裡。
當時滿心的事情,沒有來得及深想。
江航現在一琢磨,奎屯服務區到霍爾果斯的直線距離,大約是250至260公裡。
江航不知道是自己太多疑,還是看沈維序太不順眼。
如果這小子能猜到他當時的意圖,這小子的心機和狡猾,恐怕遠超他的預估,需要重新定位。
金棧猜出江航在懷疑什麼,搖了搖頭:“不會是沈維序,他去跟著門客隊伍之後,我還在車裡研究我家信筒,之後他沒回來過。”
仔細回憶每處細節,金棧繼續說,“即使沈維序半夜裡趁我睡著潛回來,開車門,開手套箱,我會沒感覺?就算我睡沉了,我家鴿子蹲在副駕駛,它雖然蠢,不可能看著有人偷信筒,一點反應都沒有。”
夏鬆蘿查完斑銅礦,開始查錆色,不知道怎麼寫的,把手機遞給金棧。
不等她開口,金棧在搜索框直接打出“錆色”兩個字,又把手機還給她。
“我原先陷入了信筒變成礦石的誤區裡,沒想太多。”金棧看向江航,目光逐漸發沉,“你如果說,信筒是被人給換掉了,我心裡倒是有了方向。”
江航知道,能在這種條件下,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大概率是十二客的天賦神通。
金棧曾經提過,他知道確實有一“客”,擁有這種能力。
夏鬆蘿也想到了:“是那個會變戲法,隔空置換物品的十二客吧?”
江航脊背一僵,下意識就想去捂她的嘴。
夏鬆蘿渾然不覺,看他的表情,以為他忘記了,提醒他:“就上次,把你買的口香糖替換掉的十二客。既然不是小醜女乾的,難道還有其他人?鏡像不死心,仍然搞小動作?”
金棧飛快瞥一眼江航,迅速接話:“不會是鏡像,顧邵錚對信筒沒興趣,上次派人來堵我,信筒就在我手邊,他們都好像沒看見。”
江航緊繃開口:“先說,對方是什麼來頭。”
金棧說:“這手法,很像是淘金客。”
夏鬆蘿還沒查完“錆色”,愣了愣:“淘金客不是美國的麼?”
一聽到淘金客,她腦海裡就想起電影裡,頭戴牛仔帽的外國人。
“什麼美國的?美國的‘淘金熱’隻在19世紀中期,一個特定的時期。而我們本土的淘金曆史,比美國早了2000多年好嗎?”
金棧必須給她上上課,“從戰國時期的《管子·地數》,就記載過漢水流域存在沙金資源。漢代時,咱們已經掌握了在河流裡淘洗沙金的技術,這批人,被稱為沙客,是淘金客的其中一個分支。”
“等到了唐朝時期,劉恂的《嶺表異錄》裡,非常、非常明確的記載了淘金客的形象,‘五嶺內,富州、賓州、澄州、江溪間,皆產金。側近居人,以淘金為業’,這些淘金者,就是淘金客。這時期,美國在哪兒呢?”
夏鬆蘿無語:“我又不是崇洋媚外,我是單純不知道。”
她拿起那塊兒斑銅礦,仔細打量,詢問一連串的問題:“淘金客的天賦神通,是拿礦石,隔空兌換彆人的物品?是不是,隻能兌換含金屬礦石屬性的物品?青銅信筒剛好屬於這種?施展的距離範圍呢?”
金棧對十二客知道的雖然不多,但是剛好知道淘金客:“他們善於尋找寶物,有一項神通,叫做‘探驪手’,距離不能太遠,他當時肯定在服務區,我的附近。”
夏鬆蘿不懂:“探驪手?”
金棧問:“探驪得珠這個成語你們知道吧?”
看著兩雙茫然的眼睛,金棧摸了下腦門,詳細說,“探驪得珠,出自於《莊子·列禦寇》,‘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淵而驪龍頷下。’說的是,九重深淵之下有一條驪龍,它的下巴底下,藏著一顆驪珠。從此以後,驪珠就用來指代寶物了。”
“‘探驪手’,可想而知,這群淘金客最擅長的就是獲取寶物。哪怕從驪龍下巴底下獲得寶物,也可以嘗試。”
這下金棧釋然了很多,淘金客的“探驪手”,想探青銅器太簡單了。
他阿媽來了也防不住。
隻是他們家和淘金客無冤無仇,甚至祖上還有點交情,探他的信筒乾什麼?
夏鬆蘿想起來,最開始的時候,金棧把信筒交給她,讓她拿著。
她還擔心弄丟了,金棧讓她放心,說不會丟。
“棧哥,你是不是有辦法鎖定信筒的位置?”
“我家鴿子和信筒是兩件套,鴿子可以帶路。但我一個人哪裡敢去,隻能先過來和你們彙合。”
夏鬆蘿低頭盯著這塊兒斑銅礦:“我爸被困在礦區,淘金客又是礦區大佬,是恰好路過,還是什麼?”
“不會是路過。”江航沉默許久,開口說話,“我懷疑,他是和鏡客一起來的。聽莫守安的意思,鏡子他們操控不了,像是搶來的。”
那麼鏡客可能是感覺到自己的滌塵鏡動了,帶著淘金客一起來。
滌塵鏡是青銅製,淘金客也很方便施展“探驪手”。
夏正晨會被提前放出來。
鏡客帶人來的,可能還要和夏正晨聯手報仇,鏡像一時半會彆想撤。
這事兒還沒完。
江航沒辦法想更多了,因為一想到稍後夏正晨、徐緋、齊渡、沈維序一起出現在自己麵前,他就煩躁的想抓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