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子,屯長大人剛才說的啥?
俺這心裡撲通撲通的,沒聽太真切……
他是說,要給咱們……發糧?”
一個麵黃肌瘦的漢子,扯了扯身旁同伴的衣袖,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被叫做“大狗子”的周大狗也是一臉懵。
他使勁掏了掏耳朵,結結巴巴地回道:“好……好像是的!俺好像也聽見了!”
“發……發多少?你聽見沒?”
又有人湊過來,急切地追問,眼睛瞪得溜圓。
周大狗努力回憶著,手指無意識地掰動著,嘴唇哆嗦了半天。
“俺……俺好像聽見……五、五十萬斤?”
“五十萬斤?”
周圍瞬間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這個數字對於他們這些常年掙紮在溫飽線上的軍戶來說,龐大得超出了想象。
“五十萬斤……那是多少啊?”
先前那漢子茫然地問,這個概念太過抽象。
周大狗憋紅了臉,手指掰來掰去,嘴裡嘟囔著“五萬斤……再加五萬斤……”,算了半天也沒算明白。
一旁讀過幾年書,顯得稍有些文弱的史青雲實在看不下去了。
他歎了口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眾人耳中:“彆算了。五十萬斤,就是十個五萬斤。
若是分到我們每戶手裡……
差不多就是家裡現存的糧食,再翻上十倍。”
“翻……翻十倍?”
這句話如同平地驚雷,在人群中炸開!
“俺的親娘嘞!十倍的糧?那得堆滿半個屋子吧?”
“天老爺!這位新來的屯長大人,難道是菩薩座下的童子轉世,專門來救苦救難的不成?”
史青雲看著激動得近乎癲狂的眾人,沉吟著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歎服。
“這位大人雖然年輕,但做事確實仁義。
你們想想,尋常屯長上繳了糧賦,剩下的糧自己至少要扣下一半。
可這位大人隻取三成。
如今更是要將前任那些蛀蟲貪墨我們的,加倍補發回來……
單憑他舍得將吃進嘴裡的肥肉,再吐出來分予我等,就絕非尋常人能比。”
校場前方,陳洛已親自坐在案後,開始進行人員登記。
他問得仔細,根據每戶的人口、勞力,現場核算應補發的具體數額。
屠狗、沈義、王重等心腹則帶著人,按照陳洛核算的數字,開始一秤一秤地稱量糧食。
現場氣氛熱烈而有序,空氣中彌漫著新糧的香氣和軍戶們壓抑不住的喜悅。
忙活了整整一上午,補發糧食的大事總算圓滿完成。
看著家家戶戶臉上洋溢的笑容,和那實實在在的糧袋,陳洛再次將所有人召集起來。
他站在高處,目光掃過下方一張張充滿希望和感激的臉,宣布了兩項新的決定。
“第一,自今日起,望江屯所有女子,悉數加入婦女管理會,規矩與靖邊屯相同!
互幫互助,各司其職,任何人不得欺辱婦女,違令者嚴懲不貸!”
“第二,望江屯所有軍戶,重新編伍造冊!”
編製依舊沿用北齊軍製,五人一伍,十人一什,五什一隊。
但由於兩屯合並,人數高達一千一百八十餘人,遠超尋常屯堡規模,陳洛便在隊之上增設了中隊、大隊。
中隊轄兩小隊,滿編百人;
大隊轄兩中隊,滿編兩百人。
陳洛任命沈義、王重、萬峰、周武、林濤五人為大隊長,各統轄兩百人。
剩餘一百八十人,則被陳洛單獨編為親衛隊。
由實力最強、也最忠心的屠狗擔任隊長。
編製既定,嚴酷的訓練即刻開始。
從最基礎的軍姿儀表,隊列行進,到內務整理,體能打磨。
日複一日,枯燥乏味。
但陳洛每日管一頓實實在在的飽飯,這對於常年半饑半飽的軍戶來說,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沒人叫苦叫累,反而個個練得異常認真。
生怕自己表現不好,連累了大家沒了這頓珍貴的飽飯。
訓練了十多天後,陳洛又開始組織“夜談會”。
沒有訓練的晚上,眾人圍坐在一起,聊家常,聊身世。
聊祖籍何處,為何流落至此。
聊童年艱辛,成長路上的悲歡離合。
在這吃人的亂世,除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世族豪紳,誰的記憶裡沒有幾道深刻的傷疤?
共同的苦難很快引發了強烈的共鳴,彼此間的隔閡在傾訴與傾聽中悄然消融,關係迅速拉近。
這一夜,史青雲大著膽子提議:“大人,您這麼年輕,卻文武雙全,懂醫術,通文墨,還會練兵打仗……
您的出身一定非同一般吧?
要不……您也給我們講講您的經曆?”
此話一出,所有目光都齊刷刷地聚焦在陳洛身上,充滿了好奇與期待。
陳洛看著眾人渴望的眼神,略一沉吟,便點了點頭:“好,既然大家想聽,那我就說說。”
他的語氣平淡,不急不緩,將自己半真半假的經曆娓娓道來。
“我祖籍青州武荊府青蘭縣,祖上三代皆是軍戶,家世再普通不過。
之所以識得幾個字,不過是小時候放牛,日日蹲在私塾窗外,偷聽先生講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