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位是老師吧?”餘誌超露出得體的微笑。
“對對對,江老師,Q大的高材生。”旁邊的徐茹萍說道。
餘誌超目光在江靜知身上短暫停留,“辛苦您這麼晚還過來。天黑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學校吧,方便些。”
“不用麻煩餘先生,現在小區門口還有直達的公交,很方便的。”江靜知婉拒,下意識地不想與學生家庭產生更多交集。
“那怎麼行!不用見外的。”餘誌超的語氣溫和,帶著上位者慣有的不容拒絕,他拿出手機撥號出去,“女孩子晚上不安全,你家長也會擔心的。小王,送江老師回Q大。”他語速很快地吩咐完,又對江靜知笑笑,“就這麼定了。”
徐茹萍也在一邊幫腔,江靜知隻能道謝接受。
轉身離開時,眼角的餘光瞥見二樓拐角的陰影裡,一個小小的身影倚著欄杆。餘夏站在那裡,手裡拿著一瓶剛喝了一口的可樂,挑空客廳懸掛的白色水晶燈勾勒出他模糊的輪廓。
他正看著樓下父母親熱情送客的一幕。
那投來的目光,仿佛來自遙遠而冰冷的星空,沒有任何溫度,隻有漠然的審視。
他沒有說話,直到大門輕輕合上,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
江靜知走出大門,小王司機已經安靜地等候在車旁,見她下來,微微躬身,拉開了那輛寶馬的後門。動作標準得像酒店門童,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車子平穩地彙入夜晚的城市車流。窗外霓虹流光溢彩,卻照不進江靜知壓抑的心。
她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腦子裡複盤著剛才的那兩個小時——餘夏那幾乎沒有起伏的語調、那雙看透一切卻毫無溫度的黑眼睛、那些刁鑽到讓人頭皮發麻的問題、以及他對自己那些精心準備的“示好”全然無視的冷漠……
這根本不是在教學生,而是要強行在兩個小時裡融化一座冰山,而且這冰山還自帶強大的隔熱功能。
車廂內的寂靜得就像小王司機不存在一樣。
江靜知做了好一會兒心理建設,也許……如果能搞到關於那個“大冰山”的信息,哪怕隻是一點點,也能讓她下次去的時候,心裡稍微有點底。
她清了清嗓子,身體微微前傾,對著駕駛座上那個沉默的背影,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隨意:“王師傅,謝謝您特意送我。這麼晚還麻煩您。”
後視鏡裡,司機的目光平穩地看著前方,隻微微頷首:“應該的,老師。”
“餘夏……他平時也這麼……嗯,話不多嗎?”她斟酌著用詞,避免直接使用“冷漠”或者“難搞”。
司機沉默了幾秒,方向盤在他手中平穩地轉過一個彎道。“小餘先生的事,我不太清楚。他上學一般不用我接送。”他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
江靜知想到了那輛自行車。
她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不甘心,又試探著問:“那他……如果出去玩兒會坐您的車嗎?”她試圖找到一個切入點。
這次,小王司機回答得更乾脆:“老師,真抱歉!”他頓了頓,似乎覺得過於生硬,又補充了一句,卻更顯疏離,“我隻負責開車。他的事,真的不熟。”
不熟。
這兩個字像兩顆冰冷的石子,投進江靜知本已忐忑的心湖,瞬間沉底,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隻留下徹骨的涼意。
她靠回座椅,徹底沉默了。
車子最終在Q大西門停下。靜知低聲道謝,推門下車。
夜風帶著涼意吹在她臉上,卻吹不散心頭那團濃重的、名為“前途未卜”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