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師沒有打斷,隻是靜靜地傾聽,然後輕聲回應:“我聽到了。那不是簡單的‘理性’,那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在她人生的重要時刻,同時經曆了巨大的喜悅和巨大的失去。
“她成功地應對了喜悅,但那份失去和孤獨,或許一直被理智地‘存檔’了,卻沒有被妥善地‘處理’。
“它可能成了係統裡一個持續運行的隱藏進程,消耗著資源,並在某些時刻,比如夜深人靜時,發出警報。”
金老師用了“未被處理的文件”和“隱藏進程”的比喻。
這讓江靜知能夠從技術層麵理解自己的狀態:“所以,”江靜知抬起頭,眼神複雜,“我現在的‘失眠’和‘焦慮’,可能是那個‘隱藏進程’在尋求關注?”
“可以這麼理解。”金老師肯定地點點頭,“它不是在搗亂,而是在提醒。提醒主人,是時候檢視並升級那個老舊的應對策略了。我們不需要刪除它——它曾保護過你。但我們可以更新它,讓它更適應你現在強大而安全的新環境。”
離開谘詢室時,江靜知沒有感到痛苦,反而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清晰感。
她第一次將自己當下的狀態與過去的經曆聯係了起來,這不是為了責怪誰,而是為了真正地理解自己,從而更高效地管理自己的“內心係統”。她知道,這隻是“係統更新”的開始,但她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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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靜知去做心理谘詢的時段,餘夏把江靜軒約了出來。
這多虧了運動會聚餐那天,白薇薇張羅著讓大家互加了微信。
兩人約在Q大和工大之間的一家僻靜咖啡館。
餘夏沒什麼寒暄,直接切入正題,把他偶然看到江靜知走進心理中心,以及之前從母親那裡聽說她夜裡夢囈哭喊父母的事,都告訴了江靜軒。
江靜軒聽完,整個人都愣住了,手裡的咖啡勺停在半空。
在他心裡,堂姐江靜知一直是無所不能的存在,他完全無法將她與“心理輔導”和“夢中哭泣”這些脆弱的詞聯係起來。
“你……不想跟我說些什麼嗎?”餘夏看著他的反應,平靜地問。
江靜軒回過神來,猶豫了一下。父母離異畢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在反複要求餘夏保密後,他將大伯和大伯母離婚的前後經過大致說了一遍。
“所以,你說咱們現在該怎麼辦?”江靜軒下意識地把餘夏當成了可以商量的夥伴,完全忘了對方其實比他還小幾歲,“還有,我爸說,大伯中秋節就要和張阿姨登記結婚了。而且我聽說……我前大伯母,好像也在省城再婚了。這些事,估計還沒人敢告訴我姐。”
“先評估一下你姐當前的狀態。”餘夏說著,拿出手機,調出他早已準備好的幾個簡易心理自評量表,“我們來做個初步分析。”
兩顆腦袋湊到手機屏幕前,憑著對江靜知的了解,一項項地勾選、評分。不一會兒,結果出來了。
江靜軒看著屏幕上的分數區間,有些疑惑:“這……能說明問題嗎?”
“拿不準的題目,我們按最好和最壞兩種情況分彆計分,”餘夏解釋道,語氣像在推導公式,“這樣我們就能得到她心理狀態的一個概率區間。從目前的數據看,落在正常範圍內的可能性是比較大的。”
“可能性?這靠譜嗎?”江靜軒還是覺得心裡沒底。
“你也不能保證你做的每一架模型都百分百不出問題,對不對?”餘夏用一個工科生能理解的比喻回應,“所謂正常值,本身就是一個範圍。心裡有個底就好。”
“不是,你心裡有底了,我心裡可還沒底呢!”江靜軒有點著急。
“所以接下來的策略是,我們要多和她保持聯係,持續關注她的狀態變化。”
“可我一個月也見不著她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