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王勁在濱江花園有房子,餘夏就隔三岔五的住到這邊來。他嘴上的理由是這邊更安靜,適合寫代碼,但心裡清楚,那隻是一個順理成章的借口。
在虎頭山見過江靜知與肖瀟通視頻,他確定了16號樓一層為目標。
每次騎車進入小區,他都會習慣性地繞一點遠路,先緩緩經過16號樓的一層那戶。
目光總會不由自主地投向那個帶著小院的窗戶,有時能看到肖瀟阿姨在院子裡修剪花草,有時能看到那個咿呀學語的小妹妹在蹣跚學步。
不用任何人介紹,他早已在虎頭山的那個暑假,以及後來數次“偶遇”般的遠眺中,熟悉了江靜知的家人。
他還見到過王俊波出入濱江花園。
可也許是時間總不湊巧,也許是她習慣拉上那層厚重的遮光窗簾,他一次都沒有看到過那個最想看到的身影。
今天也不例外,窗戶緊閉,窗簾嚴實,仿佛無聲地宣告著又一次徒勞。
這讓他本就有些低落的心情,又沉下去了一些。
今天是周末,白天他被母親徐茹萍一個電話叫回了國風小區。
一進門,徐茹萍就神神秘秘地拉著他,說是有重要的事要他幫忙參謀,然後不由分說地讓司機把他們送到了市中心最高檔的商場,直奔珠寶專櫃。
“媽,到底要買什麼?”餘夏看著璀璨的玻璃櫃台,有些不解。
徐茹萍笑得從容:“快過年了,給幾位重要的合作夥伴準備新年賀禮。叫你一起來,是讓你也長長見識,練練眼光,以後這些場麵上的事,你得學著打理。”
她的手指在玻璃櫃台上優雅地劃過,最終點了一條設計精巧的鉑金手鏈,鑲嵌著細碎的鑽石,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你看這條怎麼樣?精致又不失大氣。”
餘夏的目光落在手鏈上,腦海裡卻瞬間浮現出江靜知在實驗室裡的樣子——她穿著白大褂,手腕光潔,因為實驗需要頻繁的手部消毒,從不佩戴任何飾物。
他下意識地覺得,如果真要送她禮物,旁邊的那一條項鏈或許更合適,不會影響操作。
但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立刻意識到,這手鏈並非為江靜知準備。
於是,那點微小的異議便消散了,他敷衍地點點頭:“嗯,還行。”
徐茹萍滿意地笑了,又順勢挑了幾件價值不菲的首飾,然後示意店員全部包起來。
接著,她讓店員取來幾張精美的燙金新年賀卡,遞給餘夏一支筆:“來,兒子,寫上祝福語,然後簽上你的名字。”
“送給誰?”餘夏接過筆,例行公事地問。
徐茹萍從手包裡拿出一張折疊的便簽紙展開,上麵清晰地列著幾個人名。餘夏一眼掃過,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個名字上——應婉婷。
他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
竟然還要特意為應婉婷挑選一件新年禮物?
徐茹萍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語氣變得嚴肅而現實:
“這幾家,今年幫了咱們多大的忙,送一份新年賀禮是基本的禮數。署你的名字也是為你的將來鋪路。
“現在把關係維係好,將來你真遇到難處,才張得開嘴。又不是讓你挨家挨戶去送,商場有這項直達配送服務。你隻需要寫好賀卡,表明心意就行。”
母親的話句句在理,堵住了他所有可能反駁的借口。
這不是簡單的禮物,而是捆綁著家族利益和人情往來的符號。
餘夏沉默了幾秒,最終還是拿起筆,在幾張賀卡上——包括屬於應婉婷的那張,機械地寫下了格式化的祝福語,然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筆尖劃過紙麵,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滯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