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越來越冷,眼神也越來越銳利:“孟玉樓那幾個,也就隻會耍耍嘴皮子功夫,背地裡搞點小動作,成不了氣候。但我孫雪娥,沒那麼多彎彎繞繞——我看不慣的人,看不慣的事,便會直接動手。今日我隻是輕輕拍了你一下,是給你麵子,也是給你提個醒。”
潘金蓮的嘴唇哆嗦著,想要反駁,卻被孫雪娥一眼瞪了回去。孫雪娥的眼神太凶,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猛虎,仿佛隻要她再多說一個字,就會立刻撲上來,將她撕碎。
“下次若再讓我瞧見你不安分,”孫雪娥繼續說道,聲音裡的威脅越來越濃,“比如在老爺麵前說其他姐妹的壞話,或者私下裡搞什麼小動作,試圖拉攏下人、爭奪份例……”
她突然轉身,大步走向場地西側的石鎖。那石鎖約莫有一百五十斤重,表麵是青黑色的,上麵刻著“一百五十斤”四個大字,邊緣處有許多磨損的痕跡,顯然經常被人搬動。孫雪娥走到石鎖旁,又轉身看向潘金蓮,嘴角勾起一抹挑釁的笑:“你看好了。”
話音未落,她猛地伸出右手,抓住旁邊兵器架上的一根白蠟杆長槍。那長槍約莫一丈二尺長,槍杆是白蠟木的,筆直堅硬,槍頭是鐵製的,雖未開刃,卻透著寒光,重量至少有三十斤。孫雪娥單臂一振,輕鬆地將長槍掄了起來,槍杆在她手中如同無物,帶著呼嘯的風聲,猛地砸向那尊石鎖!
“哐!!”
一聲巨響,震得整個練武場都在微微顫抖。潘金蓮嚇得猛地閉上了眼睛,雙手捂住耳朵,卻還是能感覺到那股震耳欲聾的聲音透過指尖傳入耳膜,嗡嗡作響。
等她緩緩睜開眼睛時,隻見那尊一百五十斤重的石鎖被長槍砸得向旁邊移位了半尺,石鎖的表麵出現了一道清晰的凹痕,石屑飛濺得到處都是,有的甚至落在了她的裙擺上,冰涼的觸感讓她渾身一顫。
孫雪娥隨手將長槍扔回兵器架,長槍“哐當”一聲落在架子上,撞得其他兵器發出一陣輕響。她拍了拍手上的灰,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撿起一片落葉。
“瞧見了?”孫雪娥大步走到潘金蓮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裡滿是輕蔑,“這才叫力氣。在我眼裡,你就像一隻螞蟻,我想捏死你,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彆以為我在嚇唬你,我孫雪娥說話,向來算話。”
她俯下身,湊近潘金蓮的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聲音冰冷得像寒冬的冰碴:“我娘家是乾什麼的,想必你也隱約聽過一些傳聞。我那幾個‘山上的’姐妹,脾氣可比我爆裂多了,她們手上的人命,沒有十條也有八條。她們最護著我,若是知道自家妹子在府裡受了委屈,被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欺負……”
她頓了頓,故意停頓了片刻,讓潘金蓮有時間消化這番話,然後才繼續說道:“到時候,可就不是砸石頭這麼簡單了。城外的亂葬崗,常年沒人去,扔一具屍體在那裡,過不了幾天,就會被野狗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你說,若是老爺找不到你,會不會難過?”
“山上的姐妹”“人命”“亂葬崗”“野狗”……這些字眼像一把把冰冷的刀,瞬間刺穿了潘金蓮的心理防線。她猛地想起,前幾日在綺羅閣聽春桃提起過,說四姨太孫雪娥的娘家是“做藥材生意”的,可府裡的老丫鬟私下裡卻說,她娘家根本不是什麼藥材商,而是與青州一帶的山匪有牽連,她的幾個“姐妹”,其實就是山匪窩裡的女匪首,手上沾過血。
原來,那些傳聞都是真的!
潘金蓮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竄上天靈蓋,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的雙腿發軟,若不是扶著兵器架,恐怕早就癱倒在地了。她看著孫雪娥那張毫無表情的臉,看著她眼中那抹毫不掩飾的殺意,終於明白——吳月娘是掌控一切的冰山,孟玉樓是口蜜腹劍的毒蛇,李瓶兒是善妒的毒婦,而孫雪娥,是一把毫不掩飾、沾著血腥味的屠刀!
言語上的攻擊可以反駁,心機上的算計可以防備,可這種直接的、帶著死亡威脅的暴力,她該怎麼躲?她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彆說對抗孫雪娥,就算是孫雪娥身邊的一個丫鬟,她都未必打得過。
孫雪娥直起身,滿意地看著潘金蓮血色儘褪、驚恐萬狀的模樣。她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對付潘金蓮這種“弱女子”,言語威脅遠不如直接展示武力有效。她最後看了潘金蓮一眼,像看一件毫無價值的垃圾:“安分守己,在綺羅閣裡好好待著,彆出來惹事,彆爭寵,彆擋彆人的路,或許還能多活幾天。否則……”
她沒有說完後麵的話,卻比任何威脅都更有殺傷力。說完,她不再多看潘金蓮一眼,轉身大步離去。她的背影挺拔,步伐穩健,帶著一股江湖人的悍匪之氣,與這深宅大院的精致格格不入,卻又透著一股令人膽寒的威懾力。
潘金蓮扶著兵器架,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風從練武場的入口吹進來,掠過她的裙擺,帶著一股涼意,卻吹不散她心頭的恐懼。肩頭的酸麻感還在,耳邊還回蕩著石鎖被砸中的巨響,孫雪娥那冰冷的威脅仿佛還在耳邊縈繞,尤其是“山上的姐妹”和“亂葬崗”這兩個詞,像噩夢一樣,死死地纏著她。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觸手一片冰涼——不知何時,她已經嚇得渾身是汗,冷汗浸透了裡衣,貼在背上,涼得刺骨。她看著孫雪娥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場地中央那尊帶著凹痕的石鎖,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無助。
這座華麗的西門府,哪裡是什麼富貴鄉?分明是一座吃人的牢籠!這裡有心機深沉的陰謀,有口蜜腹劍的算計,還有隨時可能降臨的、最直接的暴力死亡威脅。她一個無依無靠、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在這樣的環境裡,該怎麼活下去?
陽光漸漸西斜,落在練武場的兵器架上,給那些冰冷的兵器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卻依舊透著一股肅殺之氣。潘金蓮緩緩鬆開扶著兵器架的手,雙腿還是有些發軟,她一步一步地向練武場的入口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艱難,仿佛腳下踩著的不是青石板,而是刀尖。
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該找誰求助。吳月娘不會幫她,李嬌兒自身難保,孟玉樓巴不得她出事,李瓶兒更是盼著她消失。她唯一能依靠的,隻有那個對她“新鮮”的西門慶,可西門慶的恩寵,又能維持多久?
風再次吹過,卷起地上的石屑,落在她的鞋尖上。潘金蓮停下腳步,望著遠處綺羅閣的方向,眼中充滿了迷茫——她的路,到底該怎麼走?
(本集終)
下集內容提示:【巧雲母憑子貴矜】
武力威懾的餘悸未消,五姨太潘巧雲便“恰巧”帶著兒子前來“串門”。她與其他姨娘不同,憑借生下西門慶目前唯一的兒子,地位超然。她表麵親和,言語間卻無時無刻不流露出“母憑子貴”的優越感,不斷炫耀兒子的聰慧可愛以及西門慶對兒子的重視。她會看似好意地“提醒”潘金蓮,在這府中,容顏易老,恩寵難久,唯有子嗣才是立足的根本,並暗示自己地位穩固,無人能撼動。其子或許會被縱容著對潘金蓮的住處和物品肆意翻動,潘金蓮還需強顏歡笑,甚至拿出好東西來哄孩子,心中卻倍感屈辱和危機感——無子,便永遠低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