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蓮擺擺手,笑著說:“姐姐跟我客氣什麼。咱們現在也算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我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她頓了頓,眼神變得深邃了些,“不過,姐姐,你現在是眾矢之的,光是被動防備,終究不是辦法。有時候,也得想辦法讓彆人忙起來,無暇他顧,這樣你才能有安穩日子過。”
讓彆人無暇他顧?沈月娥皺著眉頭,若有所思。潘金蓮這話,是在暗示她主動出擊嗎?可是,在這府裡,她沒有任何依靠,怎麼主動出擊?
潘金蓮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卻沒有再多說,隻是拿起桌上的花樣子,笑著轉移了話題:“姐姐,你看這幅牡丹的樣子,若是繡在枕頭上,肯定好看。你若是喜歡,我就教翠兒怎麼繡。”
沈月娥知道,潘金蓮不想多說,她也沒有追問,順著她的話聊了起來。隻是心裡,卻把“主動出擊”這四個字記在了心裡。
趙姨娘被禁足後,府裡確實安靜了幾天。可沈月娥心裡清楚,這平靜隻是暫時的。那些藏在暗處的人,絕不會因為趙姨娘的失敗而收手。
果然,沒過幾日,沈月娥就發現,府裡的小動作越來越多了。
有一次,她像往常一樣在院子裡散步,走到海棠花樹附近時,腳下突然一滑,差點摔倒。幸好翠兒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她。她低頭一看,才發現青石板上不知何時多了幾顆光滑的青石子——這石子顯然是被人故意放在這裡的,因為這幾天翠兒每天都會打掃院子,絕不會留下石子。
還有一次,她中午在屋裡午睡,剛睡著沒多久,就聽到窗外傳來“哐當”一聲脆響,像是瓷器摔碎的聲音。那聲音突如其來,嚇得她瞬間清醒,心臟怦怦直跳,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翠兒出去查看,發現是院牆角放著的一個空瓷盆被人推倒了,摔得粉碎,可周圍卻連個人影都沒有。
最讓她心驚的是,有一天早上,她拿起自己慣常用的那把玉梳梳頭時,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梳齒,竟被劃破了一道小口。她仔細一看,才發現梳齒根部有幾道細微的裂痕——這玉梳是上好的和田玉做的,質地堅硬,平日裡她用得很小心,絕不可能自己出現裂痕。顯然,是有人用巧勁在梳齒上做了手腳,若是她沒有發現,繼續用這把梳子梳頭,說不定會被梳齒劃破頭皮。
這些手段雖然算不上高明,卻極其煩人,像一群嗡嗡叫的蚊蠅,時時刻刻都在騷擾著她,讓她心神不寧。她知道,這些人的目的,就是想讓她一直處於緊張和恐懼之中,情緒波動過大,從而影響胎氣。
她把這些事告訴了常嬤嬤,希望常嬤嬤能查清楚是誰乾的。可常嬤嬤要麼是說“老奴沒留意,可能是下人們打掃時不小心留下的”,要麼是輕描淡寫地說“許是哪個小丫鬟玩鬨時不小心碰倒的,姐姐不必放在心上”,從來沒有真正去查過,更沒有抓住任何實質的把柄。
沈月娥心裡清楚,常嬤嬤這是在默許,甚至可能是在縱容這些行為。她現在已經不敢完全信任常嬤嬤了。
既然被動防備沒用,那她就隻能主動出擊了。
這日,王熙鳳派人來問她的身體狀況,沈月娥趁機提出,想在攬月軒開一個小廚房,自己單獨做些飲食。
“二奶奶,不是我挑剔大廚房的飯菜,實在是我孕期反應重,胃口不好,大廚房的菜口味太重,我實在吃不下。”沈月娥語氣委婉,帶著幾分委屈,“若是能有個小廚房,做些清淡可口的飯菜,我也能多吃幾口,對肚子裡的孩子也好。求二奶奶成全。”
王熙鳳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考慮。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你說的也有道理。孕期胃口不好是常事,大廚房的菜確實未必合你的口味。這樣吧,我給你撥一個信得過的廚娘過來,再派兩個小丫鬟幫襯著,你就在攬月軒開個小廚房,想吃什麼就讓廚娘做。”
沈月娥連忙道謝:“多謝二奶奶體諒。”
沒過多久,王熙鳳就派來了一個姓劉的廚娘。劉廚娘約莫五十歲上下,頭發花白了些,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說話也很實在:“月姨娘放心,老奴做了三十多年的飯,最會做清淡的菜,保管合您的口味,還能給您補身子。”
有了自己的小廚房,沈月娥終於不用再擔心飯菜裡被人動手腳了。劉廚娘做的菜清淡可口,她的胃口也慢慢好了起來。
對於常嬤嬤的“規矩”,她也開始有選擇地“遵守”。比如常嬤嬤說“孕期不能開窗通風,會著涼”,她就說“太醫吩咐要多通風,對孩子好”,堅持開窗;常嬤嬤說“要多吃油膩的補菜”,她就說“太醫說我脾胃弱,吃不得油膩”,隻吃清淡的菜。
幾次下來,常嬤嬤也摸清了沈月娥的底線,知道哪些事她能管,哪些事管不了,便不再像初來時那般處處掣肘。隻是她看向沈月娥的眼神,依舊充滿了審視,從未放鬆過。
這日下午,沈月娥正在屋裡看一本關於孕期養護的書,翠兒悄悄從外麵走了進來,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說:“姨娘,沈青哥那邊有消息了。”
沈月娥立刻放下書,眼神變得專注起來:“什麼消息?快說。”
“是賣菱角的張大爺送來的。”翠兒從懷裡掏出一張折疊得很小的紙條,遞給沈月娥,“張大爺說,沈青哥已經暗中查訪了那位葉郎中,確認葉郎中的醫術和醫德都很好,在外麵的名聲也不錯,而且他跟咱們府裡的各房都沒有瓜葛,不會被人收買。”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沈青哥還說,他已經跟葉郎中商量好了,若是您有什麼緊急情況,不方便去醫館,就派我去張大爺那裡報信,張大爺會立刻去通知葉郎中,葉郎中會喬裝成賣藥材的小販,悄悄來攬月軒給您問診。”
沈月娥接過紙條,展開一看,上麵是沈青熟悉的字跡,寫的內容跟翠兒說的一樣,還特意標注了張大爺的住處和葉郎中喬裝後的特征。她看完後,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有了葉郎中這條後路,她在醫療保障上就多了一重依靠,不用再完全依賴府裡的太醫了。
“太好了。”沈月娥把紙條仔細收好,放在貼身的荷包裡,“你跟沈青說,讓他多留意自己的安全,彆被人發現了。另外,也替我謝謝張大爺和葉郎中。”
“我知道了,姨娘。”翠兒點點頭。
傍晚時分,林老爺難得有空閒,親自來攬月軒看望沈月娥。他一進院子,就看到沈月娥正在花下散步,臉色比上次見麵時好了不少,心裡很是滿意。
“月娥,近日身子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林老爺走上前,語氣溫和地問道。
“勞老爺掛心,妾身一切都好。”沈月娥連忙福身行禮。
林老爺扶起她,笑著說:“不用多禮。你現在懷著孕,要多休息,彆太累了。”他環顧了一下院子,看到院子收拾得乾乾淨淨,屋裡也亮著燈,顯得很溫馨,又道,“看來常嬤嬤和下人們把你照顧得不錯。”
沈月娥笑著說:“多虧了老爺和二奶奶的關照,還有常嬤嬤和下人們的儘心伺候。”
林老爺又跟她聊了會兒家常,問了問她的飲食和睡眠情況,然後讓人把帶來的賞賜送了上來——有一對赤金嵌珍珠的手鐲,一盒上好的人參,還有幾匹從江南運來的上等絲綢。
“這些都是給你的,你好好補補身子,安心養胎。”林老爺看著沈月娥,眼神裡帶著幾分期待,“我盼著你能給我生個健康的兒子。”
沈月娥連忙道謝:“多謝老爺賞賜。妾身定當好好養胎,不辜負老爺的期望。”
常嬤嬤和下人們在一旁看著,臉上都堆滿了奉承的笑容,說著“老爺對姨娘真是上心”“姨娘真是好福氣”之類的話。
林老爺在攬月軒待了約莫一個時辰,才起身離開。他的到來,像是給沈月娥穿上了一層無形的護甲——府裡的人看到老爺這麼看重沈月娥,都暫時收斂了些,不敢再明目張膽地搞小動作。
可沈月娥心裡清楚,這平靜隻是暫時的。邢夫人對她的嫉恨,王熙鳳對她的利用,趙姨娘被禁足後埋下的怨毒,還有那個隱藏在暗處、與賬本相關的致命黑手……這些都像潛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都可能暴起傷人。
她靠在窗邊,望著天邊那抹即將被夜色吞噬的殘霞,殘霞的顏色像血一樣紅,映得她的臉色也有些蒼白。她輕輕撫摸著依舊平坦的小腹,在心裡默默說道:“孩子,娘親的處境越來越艱難了。僅僅依靠老爺一時的庇護和對咱們的期待,真的能護住咱們母子平安嗎?”
一個念頭,在她的心裡悄然滋生,並且越來越清晰——她不能再這樣被動地等待彆人的保護了,她必須擁有更穩固的、屬於自己的倚仗。隻有這樣,她才能真正護住自己和孩子。
夜色漸深,攬月軒裡已經點上了燭火,燭火搖曳,映得屋內的影子忽明忽暗。沈月娥坐在桌前,正看著那本孕期養護的書,忽然聽到腳步聲,抬頭一看,是常嬤嬤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
托盤上放著一碗濃黑的湯藥,冒著淡淡的熱氣,散發著一股草藥的味道。
“姨娘,夜深了,該喝安神湯了。”常嬤嬤把托盤放在桌上,語氣恭敬地說,“這是太醫新改的方子,說是比之前的安神湯更有助於安胎寧神,您快趁熱喝了吧。”
沈月娥放下書,看向那碗安神湯。她以前也喝過太醫開的安神湯,味道雖然苦,卻帶著一股淡淡的甘草味。可今天這碗湯,顏色比以前更黑了些,氣味也有些不一樣,除了草藥味,似乎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
她心中警鈴微作,指尖輕輕碰了碰碗沿,溫度剛剛好,不燙也不涼,像是特意晾到這個溫度的。她麵上不動聲色,隻是淡淡地道:“先放著吧,我剛看了書,有些累,想歇一會兒再喝。”
常嬤嬤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沈月娥會這麼說。她頓了頓,又道:“姨娘,這湯藥還是趁熱喝效果最好,放涼了就沒那麼管用了。您還是現在喝了吧,免得辜負了太醫的心意。”
她說著,並沒有離開,而是垂手立在一旁,目光緊緊盯著那碗安神湯,像是要親眼看著沈月娥喝下去才放心。
沈月娥皺了皺眉,正想再說些什麼,突然聽到院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小丫鬟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那小丫鬟是秋爽齋的,平日裡負責照顧林知禮。她跑得頭發都散了,鞋子也跑掉了一隻,臉上滿是驚慌,一進門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帶著哭腔對沈月娥喊道:
“月姨娘!不好了!出大事了!知禮哥兒……知禮哥兒不知道吃了什麼不對的東西,從下午開始就上吐下瀉,還渾身發熱,剛才……剛才竟突然抽搐起來了!趙姨娘看到哥兒這樣,哭得快暈過去了,她……她還說,是您害了哥兒!說您因為前幾日的事記恨她,所以對哥兒下了毒手!”
沈月娥聽到這話,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裡的書“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她猛地看向常嬤嬤,卻看到常嬤嬤垂在身側的嘴角,悄悄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本集完)
第64集《月娘思量抱子計》簡單內容提示:
林知禮突然病重,趙姨娘和邢夫人一係趁機攀咬沈月娥,指控她因嫉妒而下毒。沈月娥麵臨嚴峻指控,需設法自證清白。沈月娥通過翠兒或潘金蓮的渠道,暗中查訪林知禮生病的真相,發現可能是邢夫人為陷害她而下的毒手,甚至是趙姨娘被人利用。此次陷害讓沈月娥徹底明白,僅憑生下孩子並不足以確保安全,甚至會讓孩子也成為靶子。她必須為孩子尋找更強大的庇護。沈月娥萌生將孩子抱給王熙鳳撫養的念頭。此舉雖可能骨肉分離,但能借王熙鳳的權勢保護孩子,也能為自己換取更穩固的地位和同盟。沈月娥能否洗清下毒的嫌疑?她將如何應對這場栽贓?關於“抱子”的初步想法,她會向誰透露?王熙鳳若知此意,會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