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養心殿當差的日子,比蘇折霧想象中還要難熬。
洛燁像是得了什麼珍奇之物,對她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她負責伺候筆墨,本該是站在書案旁,安安靜靜地研墨、遞筆。可洛燁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將她叫到身邊。
“觀霧,這墨研得濃了些,朕喜歡淡一點的。”
“觀霧,朕的茶涼了,去換一杯來。”
“觀霧,這奏折上的字太小,你念給朕聽。”
他一遍遍地喚著她的名字,目光總是在她臉上流連,仿佛怎麼也看不夠。
蘇折霧隻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應付著。
她垂著頭,儘量不與他對視,說話的聲音也壓得又低又輕,生怕哪裡做得不對,惹他生疑。
這天晚上,洛燁批閱奏折到深夜,殿裡的宮人都被他遣了下去,隻留下蘇折霧一人伺候。
夜深人靜,殿內隻聽得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燭火偶爾爆開的輕響。
蘇折霧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努力將自己當成一根木頭。
“你過來。”洛燁忽然開口。
蘇折霧心頭一跳,端著剛沏好的茶走過去。
“陛下,請用茶。”
洛燁沒有接,而是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她。燭光下,他的眼神顯得格外深沉,帶著幾分醉意和迷離。
“你怕朕?”他問。
“奴婢……奴婢不敢。”蘇折霧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蚋。
“嗬。”洛燁輕笑一聲,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蘇折霧渾身一僵,手裡的茶杯險些掉在地上。他的手心滾燙,像一塊烙鐵,燙得她皮膚生疼。
“彆動。”他加重了力道,不讓她掙脫。
“陛下……”蘇折霧的聲音帶上了哭腔,這是她裝出來的,卻也夾雜著真實的恐懼和惡心。
“朕記得,她的手也像你這般涼。”洛燁摩挲著她的手腕,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她總是說自己畏寒,一到冬天,手腳就冰得像塊寒玉。朕總愛這樣握著她的手,替她暖著。”
蘇折霧的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他怎麼有臉說出這些話?
他親手將那塊“寒玉”推入了萬丈深淵,如今卻又對著一個替身,追憶所謂的溫情。
何其虛偽!何其可笑!
“阿霧她……最喜歡朕賞的荔枝,每次都能吃下一大盤。她還喜歡在下雨天,坐在窗邊看書,一看就是一下午。”
洛燁像是陷入了回憶,眼神變得空洞而悲傷,“她走的那天,也是個雨天。朕……朕其實……”
他沒有說下去,隻是握著她的手,力道越來越緊,像是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蘇折霧疼得額頭冒汗,卻不敢出聲。她能感覺到,洛燁的情緒很不穩定,像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
就在她以為自己的手腕快要斷掉的時候,殿外忽然傳來通報聲。
“啟稟陛下,皇後娘娘派人送來了宵夜。”
洛燁像是被驚醒了一般,猛地鬆開了手。
蘇折霧連忙後退幾步,捂著自己發紅的手腕,驚魂未定。
洛燁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耐:“讓她進來。”
很快,皇後柳心窈的貼身宮女聞香端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
“奴婢參見陛下。”聞香行了禮,眼角的餘光卻不著痕跡地掃了蘇折霧一眼。
當她看到蘇折霧發紅的手腕時,眼底閃過一絲了然和嫉恨。
“娘娘惦記著陛下操勞國事,特地燉了燕窩羹,讓奴婢送來。”聞香說著,將燕窩羹盛了出來,捧到洛燁麵前。
洛燁看都沒看一眼,隻是揮了揮手:“放那兒吧。”
他的目光,依舊膠著在蘇折霧身上。
聞香的臉色僵了僵,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她放下燕窩,行禮告退,臨走前,又意味深長地看了蘇折霧一眼。
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針,紮得蘇折霧心頭一凜。
她知道,自己已經被皇後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