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踏進了長春宮的院子,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蘇折霧低著頭,假裝專心修剪花枝,但她能感覺到,那道熾熱的目光正緊緊地盯著她。
“觀霧。”洛燁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帶著一絲她從未聽過的溫柔。
她的手一顫,剪刀差點傷到自己。
樓梯上傳來的腳步聲不疾不徐,每一下都像是踩在蘇折霧的心尖上。
她緊張得手心都冒出了汗,死死地攥著手裡的剪刀,低著頭,假裝專心致誌地修剪著麵前的海棠枝。
她能感覺到,洛燁已經走進了長春宮的院子。
他沒有說話,隻是緩步在凋敗的花叢間踱步。整個院子靜得可怕,隻有他龍靴踩在青石板上發出的輕微聲響,以及牆頭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
蘇折霧不敢抬頭,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有一道目光,如同實質一般,膠著在她的身上。
那道目光,時而審視,時而迷離,時而又帶著一絲她看不懂的悲傷。
她就這麼僵硬地維持著修剪的動作,後背挺得筆直,感覺自己像一個被擺在架子上的木偶,任由他打量。
這種感覺,比在養心殿時還要難熬。
在養心殿,好歹還有其他宮人在,洛燁的目光總會有所收斂。可在這裡,這荒涼的長春宮,就隻有他們兩個人。他那毫不掩飾的注視,讓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隻覺得如芒在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蘇折霧覺得自己的腰都快要斷了。
終於,洛燁開口了。
“這裡……還習慣嗎?”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蘇折霧身子一顫,連忙轉過身,跪倒在地:“奴婢叩見陛下。回陛下的話,奴婢一切都好,多謝陛下關心。”
她將頭埋得低低的,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洛燁沒有讓她起來,隻是走到她麵前,停下了腳步。
一雙繡著雲紋的皂色軟靴,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起來吧。”他又說。
“謝陛下。”蘇折霧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依舊低著頭,一副恭順又惶恐的模樣。
“朕問你話,為何不抬頭?”洛燁的語氣裡,帶上了一絲不悅。
蘇折霧心裡一緊,知道自己不能再裝聾作啞。她咬了咬下唇,緩緩地抬起了頭,眼神卻依舊閃躲,不敢與他對視。
“奴婢……奴婢不敢直視天顏。”
“嗬。”洛燁輕笑了一聲,那笑聲裡,聽不出是什麼情緒。
“在養心殿的時候,你不是還敢跟朕對視嗎?怎麼到了這裡,膽子反而變小了?”
蘇折霧的心猛地一沉。
他在試探她。
他還在懷疑她。
她必須小心應對,不能露出任何破綻。
“陛下恕罪。”她立刻又跪了下去,聲音裡帶上了幾分真實的顫抖和委屈。
“奴婢……奴婢身份卑賤,之前在養心殿,是奴婢不懂規矩,衝撞了陛下。如今到了長春宮,李公公教了奴婢宮裡的規矩,奴婢不敢再犯。”
她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將自己的變化歸結為“懂了規矩”,既解釋了態度的轉變,又顯得愈發順從。
洛燁沉默了片刻。
他繞著她走了一圈,目光依舊在她身上逡巡。
“你倒是學得快。”他淡淡地說了一句,隨即走到廊下,負手而立,望著院中的景色。
“朕把你調到這裡,你可有怨朕?”他忽然問。
蘇折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個問題,比剛才那個還要難回答。
說沒有,顯得太假,太虛偽。說有,又怕惹他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