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蘇折霧正在院中晾曬為雨水浸濕的書卷,一名身著翠綠宮裝的宮女,捧著一隻托盤,笑吟吟地踏入院來。
蘇折霧識得此女,乃是皇後柳心窈身側最為得寵的貼身宮女,喚作春兒。
“觀霧妹妹,許久未見了。”春兒邁著輕盈的步子走近,嘴角勾起甜膩的笑容。
她的眼中卻藏著算計的光芒,雙手捧著托盤,姿態恍若二人乃是多年的好姐妹一般。
蘇折霧手中的書卷微微顫動,心中警覺大起,麵上卻不動聲色地放下手中之物,躬身行禮時雙手緊貼身側。
“春兒姐姐怎的來了?”
“皇後娘娘體恤妹妹在此處清苦,特遣奴婢送些點心來予你品嘗。”
春兒說著,故意放慢了動作,修長的手指輕挑蓋布,露出幾碟精美的糕點,眼神有意無意地掃過蘇折霧的神情,似在觀察她的反應。
蘇折霧望著那些糕點,雙手不自覺地攥緊,指節發白,隻覺得頭皮發緊。
黃鼠狼給雞拜年,必無好意。
柳心窈豈會如此善待於她?除非日頭從西邊升起。
“多謝皇後娘娘恩澤,也謝姐姐親自走這一趟。”蘇折霧垂首,恭敬道,聲音壓得極低,身子微微後仰。
“隻是奴婢身份微賤,怎敢勞煩娘娘掛心。”
“哎,瞧妹妹這話說的。”春兒向前邁了一步,伸手拉起她的手,指尖微涼如蛇,笑容卻愈發親昵,聲音輕柔得像羽毛。
“你如今可是陛下眼前的得寵之人,誰人不知陛下疼惜你,將你藏在這藏書閣中如珍似寶?”
“我家娘娘乃六宮之主,最是賢德不過,自然也要多關照妹妹幾分。”
她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嘴角的弧度恰到好處,既點明了蘇折霧的“特殊”身份,又彰顯了皇後的“大度”。
蘇折霧心中冷笑,感受著春兒手指傳來的森寒,想要抽回手卻被握得更緊,嘴上卻隻能應付,“娘娘厚愛,奴婢惶恐不安。”
春兒見她這般模樣,眼底閃過輕蔑之色,卻很快又被笑容掩去,鬆開她的手。
她將托盤塞到蘇折霧手中,托盤的分量沉甸甸的,又似是無意地湊近她耳畔,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廓。
“對了,觀霧妹妹,姐姐還有一事相求。”
來了。
蘇折霧的後背瞬間僵直,雙手緊握托盤邊緣,便知,事情絕非如此簡單。
“姐姐請說,隻要是奴婢力所能及的,定當竭力而為。”她的聲音已有些發緊,喉嚨乾澀。
春兒貼到她耳畔,呼吸如蘭,聲音卻如毒蛇吐信,每個字都壓得很低。
“是這樣,西偏殿的李貴人近來身子不適,太醫診斷說是有了身孕,正是需要好生調養的時候。”
“娘娘心疼她,特令小廚房燉了安胎的湯藥。隻是這安胎藥性子烈,需得趁熱服用。”
“娘娘宮中人都身份不便,過於引人注目,不宜走這一趟,想請妹妹代為送過去。”
她停頓了一下,退開半步,笑容愈發燦爛,“妹妹在此處也是清閒,想必不會推辭吧?”
蘇折霧的心,頓時沉入冰窖。臉色瞬間蒼白如紙,連嘴唇都失了血色。
送安胎藥?還是給一個剛剛懷上龍種的貴人?
隻要想想就知道這其中的門道了。
一旦李貴人飲了此藥,腹中龍胎若有任何閃失,她蘇折霧便是頭一個難逃其咎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