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冰冷。
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意識如同沉在萬丈海底的碎片,被無形的巨力撕扯、擠壓。無數怨毒的嘶吼、瘋狂的囈語、冰冷的惡念如同潮水般衝擊著我殘存的感知,試圖將最後一點“我”徹底磨滅。
痛。靈魂被凍結、被侵蝕的劇痛。
身體早已失去知覺,仿佛不再屬於自己。隻有三件法器最後注入我體內的那點微薄力量,如同暴風雨中最後的三盞孤燈,在我意識深處頑強地閃爍著,抵禦著無邊無際的黑暗。
紫金色的雷光最為霸道,卻也消耗最快,在煞氣的瘋狂圍攻下節節敗退,光芒迅速暗淡。
土黃色的地脈之力沉穩,努力穩固著我即將潰散的心神,但如同礁石麵對海嘯,不斷被淹沒。
幽藍色的鏡光則最為奇特,它不直接對抗,而是不斷映照出那些入侵的惡念,讓它們顯形,反而使其衝擊變得稍有規律可循,為我爭取到一絲絲喘息之機。
但這一切,都隻是徒勞的延緩。
煞氣的力量太過龐大,太過邪惡。它不僅僅是一種能量,更是一種擁有冰冷意誌的活物,帶著亙古的怨毒和吞噬一切的本能。
我能感覺到“自己”正在一點點消失,思維變得遲滯,記憶開始模糊,連痛苦都漸漸變得遙遠……
就要……結束了嗎?
爺爺……我最終還是辜負了你的期望……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渙散的最後一刻——
一絲極其微弱的、卻異常熟悉的暖意,忽然透過層層煞氣的封鎖,觸碰到了我的意識邊緣。
那感覺……很溫暖……很熟悉……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泥土和陽光的氣息……
是小雅?
不,不隻是她……還有……小斌?甚至……還有趙小梅?王大夫?還有很多很多……模糊的、代表著槐樹屯村民的微弱氣息?
這些氣息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但它們正在彙聚!成百上千道微弱的暖流,正艱難地穿透濃重的煞氣,朝著我所在的方向湧來!
這是……願力?或者說,是最純粹的、源於生靈對“生”的渴望、對守護者的祈願與牽掛?
它們無法直接對抗那恐怖的煞氣,但它們像是最堅韌的絲線,一點點纏繞在我即將熄滅的意識之光上,形成一個微弱的保護層,將最直接的侵蝕稍稍隔開。
同時,一個焦急的、帶著哭腔的聲音,仿佛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穿透層層阻礙,依稀可辨:
“二狗哥……撐住啊!”
“李二狗!彆睡!”
“恩人……挺住……”
是小雅!還有趙小梅!還有其他一些村民的聲音!
他們……他們在外麵?他們沒走?他們在試圖喚醒我?
可是……這有什麼用?凡人的願力,如何能對抗這地底湧出的亙古邪力?
然而,奇跡般地,就是這些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溫暖願力,如同在絕對零度中注入的一絲暖流,讓我即將凍結的意識核心,恢複了一刹那的清明!
就在這一刹那的清明中,我“看”到了!
我“看”到老道士渾身是血,道袍破碎,卻依舊如同磐石般擋在我的身體前方!他手中桃木劍已經折斷,卻依舊以指代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血色的符籙,拚死阻擋著試圖撲向我身體的煞氣實體!每一次碰撞,都讓他身體劇震,臉色慘白一分,但他一步未退!
我“看”到小雅、趙小梅,還有幾十個膽大的村民,竟然就站在不遠處的陣法邊緣!他們手拉著手,圍成一個圈,臉上充滿了恐懼,卻沒有逃跑,而是閉著眼,似乎在拚命地祈禱著什麼!他們身上散發出那微弱的暖流,正是來源於此!
而更遠處,更多的村民躲在家裡,透過窗戶,驚恐地看著這一切,他們或許沒有勇氣站出來,但那份強烈的求生欲和微弱祈願,也化作了無形之力,彙聚而來!
還有……那個灰衣老者!他竟然也出現了!他就站在村民圈子外圍的一棵大樹陰影下,雙手飛快地掐著訣,一股雖然不強大、卻異常精純平和的清氣從他體內湧出,如同潤滑劑般,幫助那些駁雜的願力更好地彙聚、傳導,注入我的方向!他之前不肯直接出手,此刻卻在用這種方式間接相助!
所有的人,都在為了活下去,為了這片土地,儘著自己最大的努力!
而我……這個所謂的守印人,難道就要在這裡放棄嗎?!
不!!!
一股強烈至極的不甘和憤怒,如同火山般從我即將湮滅的意識深處爆發出來!
我不能死!
我答應過爺爺!
我身後還有要保護的人!
這該死的鬼東西,休想得逞!
“吼——!!!”
我發出一聲源自靈魂深處的咆哮!那三盞即將熄滅的孤燈——都功印、定坤儀、照幽鏡殘留的力量,在這股不屈意誌的催動下,竟然奇跡般地再次亮起!
尤其是都功印的那絲先天雷炁,仿佛被我的憤怒點燃,爆發出最後的、璀璨奪目的紫金色光輝!
轟!!!
侵入我體內的煞氣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擊震得微微一滯!
就是現在!
我拚命凝聚起最後所有的意識,不再去管身體的痛苦,不再去管煞氣的侵蝕,而是全力溝通那三件與我性命交修的法器!
我的“神眼”視角,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再次鎖定地底那個被破開的缺口!
這一次,我不是要去修複它(以我現在的狀態根本不可能),而是……我要看清楚,那煞氣洪流中夾雜的那一縷異常純粹的金光,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