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窈望著馬車消失,緩緩收了長刀。
原本,她可以隻斷安平侯一條腿,給他個教訓。
但他敢用藥算計自己,讓她驟然想起前世。
陸慎言曾把她從公堂接回後,給她灌了一壺毒酒,毒啞了她。
那不是普通的啞藥,而是如同烈炭入喉,生生燒毀喉嚨,讓人痛不欲生。
陸慎言道:“這是為夫跟安平侯討的,侯爺說,他曾給不聽話的歌姬喂了這藥,歌姬不但啞了,還疼得上吊自儘了……窈兒,疼嗎?你會不會也這樣?”
謝窈絕不自儘。
她是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人,命是自己的,憑什麼為了一個畜生尋死?
任何時候,她都不會放棄生的希望。
而今日,讓安平侯自食惡果,不止是報私仇,更是她想起了安平侯淩虐的那些女子。
送謝窈等人下山的,還是長公主身邊的小太監雙喜和一名車夫。
馬車換成長公主彆院的一輛尋常車架,謝窈壞的那輛車,被留了下來。
謝窈帶上了江叢嫣。
車內,江叢嫣抱著雙臂,鬢發因為之前和謝枝廝打在一起,此刻仍舊散亂著。
謝窈想幫她整理一下,但想了想自己的手藝,還是算了。
方才江叢嫣在禪房內說要和安平侯和離時,有多決絕,此刻就有多惶然,再也沒了上山時談笑風生的樣子。
謝窈沒有說話,她不太擅長安慰彆人,隻能讓車夫行慢一些。
馬車離開棲鳳山,進京後,周圍熱鬨起來。
行至東街的雲鶴樓,謝窈見江叢嫣一直呆呆的,終於還是從口袋裡翻出一顆桂花糖:“甜的,吃嗎。”
江叢嫣聽到外麵喧囂的叫賣聲,低頭,看了看謝窈手裡的桂花糖,眼睛一酸,“哇”地哭了出來。
謝窈手足無措地收回糖,嚇得隻好自己吃了。
她想起,其實江叢嫣比她也沒大幾歲。
江叢嫣望著雲鶴樓旁邊一家點心鋪子,眼淚控製不住地落下。
“我和李鈺大婚那日,他騎著馬,我坐在花轎上,他路過這裡,親自買了蝴蝶酥送上來,說時辰還早,夫人先吃些東西。”
“可是後來,他再也……再也沒有……”
謝窈發現江叢嫣哭了跟自己的糖沒關係,鬆了一口氣:“停車。”
她取出一包銀兩:“勞煩雙喜公公,去旁邊點心鋪子,有多少蝴蝶酥,都買來。”
隨即,謝窈掀簾下車,揚聲道:“下來。”
江叢嫣猶豫片刻,對上謝窈清洌明亮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跟下了車。
幾人走進雲鶴樓,正在算賬的掌櫃看見她們,立即認了出來。
那不是之前在樓裡暴打陸書生的謝家二小姐嗎,還是……東家的王妃!
他一邊讓人招呼,一邊又讓人快去通知東家。
謝窈知道江叢嫣是個極其體麵,甚至端莊到壓抑感情的女子,所以要了個雅間。
她要了一壇桂花釀,給江叢嫣倒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忍冬問道:“二小姐要喝酒?”
謝窈搖頭:“我不喝,這都是給她的。”
她喝了酒,形象不好。
忍冬鬆了一口氣。
看來,少將軍對自己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下一刻,謝窈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儘:“江小姐,今日之事,當浮一大白。”
先不說她狂揍安平侯很痛快,也不說與蕭熠之的婚事,板上釘釘。
今日,她得到了長公主的信任,並且讓慶公公,去皇上麵前給謝明安上眼藥,就值得痛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