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下去,秦家之人,往後不得踏入密牢半步,再將這件事告訴秦老將軍,讓他……管教好本王的舅舅。”
如果秦老將軍知道自己兒子,對害死自己嫡孫和擄走自己愛女的西戎人心懷憐憫,會比他,做得更狠。
白術怔住片刻,連忙點頭,不知不覺鬆了一口氣:“是,屬下這就去。”
白蘞:“王爺,就這?”
蕭熠之沒理他,岐江一戰的回憶在腦海中浮現。
他將西戎三王子的人馬圍在岐江岸邊,箭矢如雨點落下,身邊的士卒越來越少。
先前派出去的先鋒騎士衝回來,道:“王爺,沒有援軍了!”
“什麼叫沒有援軍?本王腳下,難道不是大燕的土地?”
“是秦將軍……秦將軍回援被伏,已經戰死!離這邊最近的北境邊軍,也在幾百裡外!”
西戎三王子派人前來勸降,說隻要他投降,三王子能赦免八百將士性命,讓他做西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穀蠡王。
蕭熠之持長槍,將勸降之人挑落馬下,一槍刺死,仰天吼道:
“大燕將士,誓死不降!”
所有的燕國將士,同樣齊聲怒吼,聲音回蕩在岐江長岸。
“大燕將士,誓死不降!”
最後,他痛快地戰了一場,戰到身邊再也沒有活著的袍澤,再也沒有活著的敵人。
無法確定誰會為自己斂屍,蕭熠之棄了長槍,投身滔滔江水。
江水剝奪了他的五感,讓他眼前混沌一片,直到……
冰冷的畫麵,揚起一陣風,燃起一團火,忽然亮堂起來。
蕭熠之垂眸,看著自己腰間的仙鶴香囊,他捏了捏,裡麵,是一枚昨日大婚,許家傾灑的喜錢。
岐江一戰的仇要報,母妃的下落要查,但如今的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愣著做什麼。”
蕭熠之抬眸,眸色裡的戾氣仍舊陰森,語氣卻輕緩。
“本王心善,見不得血,還是讓秦老將軍替本王,打斷舅舅的腿吧。”
白術拉住還想說什麼的白蘞,招呼人,拖走那兩個西戎人的屍體。
白蘞憋了許久,才道:“王爺今天怎麼怪怪的,他心善?換做以前,他早叫我去打斷秦舅爺的腿了,殺人不見血,這不是咱王府的風格。”
白術:“早該這樣,你是不是就想見血,打斷秦舅爺的腿。”
白蘞:“……我不是,我沒有,彆瞎說。”
他隻是想到昨夜跟王妃火燒祠堂,感覺今天再打斷條秦舅爺的腿,日子才充實嘛。
白術跟上前的時候,王爺正被老管家推著輪椅,向扶光院而去。
晨光驅散了密牢內的血腥與陰冷,灑在王爺身上,也將遠處那黛牆金瓦襯得格外鮮亮。
蕭熠之望著那片還未撤去紅綢的院落,眸色漸漸柔和。
*
“沒死就沒死吧,否則,昨日伯府的紅綢還沒燒乾淨,今天又得掛白布,還得讓母親操勞。”
扶光院裡,謝窈聽到謝成柏瘋了,有些驚訝。
謝二爺一共三個兒子,長子謝成榆先被逐出京畿營,又被打斷雙腿,捅了一刀後,已經淪為廢人。
幼子年紀還小,胖墩且醜,不被謝二爺喜歡。
隻有二兒子謝成柏,雖然因為推謝老夫人落水,被打了二十棍,禁足三月,但他是謝二爺唯一的指望。
沒想到,竟然瘋了。
從長思口中,得知害謝成柏的人是謝宴,謝窈又不意外了。
她還記得那日謝宴說:他本就看謝成柏不爽,乾脆趁他病要他命,斬草除根吧。
弟弟,倒是沒有開玩笑。
隻不過……
明日她回門之日,就是替母親,討回公道之時。
不知那時,她的弟弟,又會站在哪邊呢。
謝窈定了定神,問七兩:“你離開伯府之前,我交代的事,辦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