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筆滴落的那道紅墨還在磚縫裡蠕動,像條沒斷氣的蚯蚓。趙繼偉抬腳踩上去,鞋底碾過濕冷的血痕,發出輕微的“嗤”聲。
“它往南爬。”蘇曼盯著前方,“不是隨便指路,是拚了命在帶我們去某個地方。”
趙繼偉沒應,隻把銅鏡攥得更緊。掌心傷口被鏡背“觀過”二字硌著,疼得他想笑。他確實笑了,但沒出聲。
兩人一前一後踏入夜街,風卷著灰燼打轉。地麵開始出現細小裂紋,越往前走,裂得越密。蘇曼忽然停步,蹲下伸手一抹——指腹沾上一層灰白粉末,剛離地便自燃起來,火苗幽藍,燒完不留灰。
“渡魂砂。”她甩掉殘燼,“布成陰鎖陣了。”
趙繼偉低頭看鏡,命光軌跡斷斷續續,像是信號不良的老式收音機。鏡麵裂痕又擴了一絲,滲出微不可察的血線。
“再這麼晃下去,鏡子比我先報廢。”他咬牙,從懷裡掏出玉玨貼在鏡背。青玉觸到銅麵瞬間,嗡鳴一聲,鏡中景象穩了些,隱約顯出前方有活人氣機,還夾著藥箱特有的苦香。
蘇曼二話不說,抓起一把藥粉撒向前方。粉末落地即化霧,壓住地縫裡冒起的陰火。她舌尖一痛,咬破了——這是第三次用自身氣血催藥,臉色頓時白了一分。
“你省點勁。”趙繼偉說。
“那你少流點血。”她回嘴,“我現在看你就像看個漏勺。”
兩人穿行於火隙之間,終於望見城南荒地。亂葬崗到了。
墳包歪斜,枯樹如釘。中央橫著一口黑漆棺材,表麵刻滿雲雷紋,層層疊疊,像是被人拿刀一筆筆剜出來的。最駭人的是棺蓋正中,倒插著一個人參娃娃——根須紮進木頭,小臉慘白,嘴唇不停開合,念的正是儺戲咒語。
藥箱就在棺側,箱體微微震顫,仿佛裡麵關著什麼活物,正拚命想出來。
“它被種上了。”蘇曼眯眼,“跟王掌櫃一樣,魂種寄生。”
趙繼偉上前兩步,銅鏡對準棺材。鏡麵剛映出輪廓,忽覺一股吸力傳來,差點脫手。他猛退半步,玉玨再度貼鏡,這才穩住影像——棺內黑氣翻湧,隱約纏著一道判官袍的影子。
“彆用血。”青影一閃,鏡靈殘影浮現在他肩頭,嗑瓜子的動作都沒做,隻是輕輕拍了拍他,“它在等你放血,好順藤摸瓜,把你爹當年封的東西全挖出來。”
趙繼偉冷笑:“我不放血,它就不乾活?”
“你不放,它就自己來。”鏡靈瞥了眼藥箱,“比如偷你搭檔的家夥什。”
話音未落,藥箱“啪”地彈開一條縫,隨即又猛地閉合,像是被人硬生生按回去。
蘇曼已抽出銀針,三指並攏夾住針尾。“你掩護我。”她說完,一步踏前。
第一針釘向棺首雲雷紋交彙處,破空聲銳利。黑氣一滯。
第二針射向棺心,正中符眼。棺身輕顫,像是被打中了穴位。
第三針直取棺尾節點,蘇曼手腕一抖,針尖入木三分。刹那間,整口棺材發出刺耳的“吱嘎”聲,仿佛有千百根骨頭在內部摩擦。
黑氣終於壓製不住,自縫隙噴湧而出,在空中凝成半透明人形——皂隸服,腰佩勾魂令,麵容模糊,但那股官威壓得人呼吸發沉。
“張判官的傀儡?”趙繼偉揮鏡迎上。銅鏡撞上黑影,震得他虎口發麻,幾乎握不住。
傀儡一拳砸來,蘇曼旋身避讓,卻不退反進,反手將最後一枚銀針刺入自己指尖。鮮血湧出,順著針身蔓延,針尖驟然爆發出淡金色光芒。
“引魂針!”她低喝,針尖直戳傀儡胸口。
金光炸開,黑影哀嚎一聲,瞬間潰散。
轟——
棺材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