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菁也不生氣,縱如今風氣還算開放,除了那些官宦人家,沒幾家能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可——三十幾個紫衣使裡,也唯有一位是女子。
正閒話,忽聞一陣馬蹄翻騰聲,一匹駿馬眨眼便至,唰一下飛踏上諦聽衛所的石階。
左右行人都被驚得慌亂閃避。
馬上是個紫袍年輕小子,生了一副桃花眼,但他眉頭一瑣,眼皮微掀,陰鷙得厲害,陡然拔刀,指著大門高聲叱罵:“謝風鳴你個烏龜王八蛋,有膽子你給小爺滾出來!”
草棚裡一乾人等麵麵相覷,小胖墩茫然地看了眼太陽:“啊?”
諦聽門口,也有人鬨事?
伸長脖子一瞅,那馬分明是邊軍的汗血馬,朱漆為底,金銅泡釘鑲邊的馬鎧,遙遙還瞧見一輛的紫檀車跟在後麵,血色大旗迎風招展。
小胖墩登時嘖了聲,臉上一白,聲音低了幾度:“鎮北侯的九公子司徒衍,哎喲,侯夫人也到了,怪不得呢!嘖嘖,侯爺他老人家到底造了什麼孽,一輩子英雄好漢,結果攤上這樣的婆娘和孩子。”
鎮北侯司徒晟,前周大柱國上將軍!
“九公子。”
鎮北侯家這小紈絝吐沫星子還沒落地,頭頂上就傳來一聲輕笑。
“莫要這般大聲,我們家阿金、阿銀受不得嚇,一嚇怕要出事了。”
楊菁心口一跳,驟然抬頭。
古舊的拂欄斑駁,一青衫男子倚坐樓台,他這一坐,倒襯得滿樓燦燦光華,耀眼奪目。
風卷著落葉,陽光穿透了層雲,他身上幾乎沒什麼裝飾,唯有手腕上戴了白玉,卻是——白玉連環,與雪等色,置郎腕中,不辨誰白!
此時,這位正拿銀簪挑了葫蘆籽,喂兩隻肥鴿子。
這鴿子仿佛真受了點驚嚇,一陣咕嚕咕嚕,楊菁下意識一矮身鑽到了草棚深處,眼看斑斑點點的鳥屎如雨,紛紛揚揚地朝著司徒衍的腦袋灑過去。
刹那間,好好的,雖說凶神惡煞,也算氣勢迫人的公子哥就成了滿麵滄桑的倒黴蛋。
“噗!”
小胖墩看著掛了滿銀冠的鳥糞,一個沒忍住,噴笑了聲,可隨即,他整個人都僵立當場。
司徒衍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目光像帶了毒刺,冷冷磨牙:“很好——原來什麼阿貓阿狗,也敢笑話起小爺來!”
話音未落,開山刀已由上而下,瞬至小胖墩的腦袋。
楊菁腦子還一片空白,已一把拽住石階邊上戳著的戒律碑,腰腿發力猛地一擲,哐當——
‘誌於國昌’。
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耀得人眼花繚亂。
司徒衍也色變,驟然收力,胸口一震,險之又險地停在戒律碑前。
小胖墩臉貼著石碑,茫然半晌,捂住臉一貓腰,嗖地鑽到衛所門裡去。
守門的兩個雜役麵麵相覷,一遲疑,到底沒把人轟出門。
楊菁心下歎氣。
鎮北侯一家子都是書中男主的親信,沒少幫男主做事,後來自然也是風光榮耀無限。
得罪他們家,不智啊!
不過,楊菁也不大後悔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