諦聽的梧桐巷衛所就位於舉院街上,外觀是棟二層的青色小樓,後麵圍攏出個院子,蓋了十幾間偏房,南邊就是廚房,供應青衣使,刀筆吏及各差役的飯食。
楊菁立在廚房的大灶前,煎烤那一鍋拇指大小的雜魚。
小胖墩蹲在地上盯著柴火,托著腮擦了擦口水。
他叫周成,江南人士,家裡經營酒水生意,他是嫡次子,從小就被養的沒什麼野心,進入諦聽不過是為了他娘少絮叨幾句,倒不計較做什麼差事。
“菁娘,還是咱倆眼光好,廚房當差多美?當差還不是為了賺銀子,賺了銀子還不是為了吃口好的?”
楊菁:“……”
似乎也對,不過她第一站被安排到廚房,應該純粹是人家見她是女子,又沒個靠山,當然,她也不反對,廚房嘛,呃,比較安全。
進入諦聽首先要培訓學習兩個月,學習期間各種差事輪換嘗試,培訓完再正式安排差事。
新晉的刀筆吏們,肯定是擠破了頭也想往什麼,監塔,護衛所,捕房等地處上湊,容易立功,一步快,步步快,誰都清楚。
不過,她培訓了沒幾日,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學刀劍,她拿起刀就想剝皮剔骨,瞬間將剝皮步驟都羅列清楚。
學《大齊律》,腦子裡浮現得全是殺人越貨,栽贓陷害,鑽律法漏洞的各類技巧。
昨日衛所的黃輝黃青衣使教一眾新晉刀筆吏學‘律’,拿出個前周惠帝,寧德年間的案例來。
有一樵夫孫某,好酗酒,酒後常打罵妻子,某日醉酒歸家,因酒錢與妻子起紛爭,痛毆時失手殺妻王氏,正逢女兒省親歸來,驚見母親倒臥血泊,駭然下掄起菜刀殺死了父親。
黃使讓眾人都寫判詞。
楊菁其實從來不怕寫東西,讀書到工作,論文寫了一籮筐,她本身又愛看書,時不時還能在各種雜誌上發表些文章。
沒落筆之前,腦子裡已先成文——
‘今查孫娘子手刃其父一案,情由曲折,哀憫殊深,斷不可僅以律目論,而當揆諸情理,體恤幽微,懇請聖慈垂憫,量予減死……’
這般寫,哪怕有人以倫理綱常反駁,說親手弑父,罪在不赦,當明正典刑,可她這個,任誰看也沒過錯。
可真正一落筆,楊菁差點把孫娘子弑|父之後應該怎麼偽造\現場給詳寫下來,什麼偽裝成意外身亡,偽造不在場證明,栽贓嫁禍等等。
怎麼留下必要的痕跡,怎麼誤導旁人,怎麼設下一重複一重的圈套,仿佛一眨眼就能想出十個八個的壞主意。
楊菁:“……”
她簡直有點被嚇到。
那係統旁白高興極了,那叫一助威叫好,按照旁白的意思,就是所過之處,目之所及,肯拜服的收為奴仆,不肯低頭的通通大卸八塊。
唉!
先安排她到廚房,她多少鬆了口氣。
灶台上火氣旺,氤氳的香氣絲絲縷縷。
很快到了飯點。
刀筆吏小林從廚上匆匆提了飯菜,送到正堂,出了門心裡還直打鼓。
聽說新晉掌燈使是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