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斜,擦過屋簷,衛所下了值,楊菁收拾好雜亂的桌麵,把寫好的總結歸檔,與黃使和周成道了彆,就揣著銀子,端個裝荔枝的簍子出了門。
今天上頭給了些荔枝,黃輝好歹是青衣使,倒是不稀罕這些,隻讓新人刀筆吏們分了分。
楊菁數了數,她也分得十幾顆,好歹能讓家裡小孩子們嘗嘗鮮。
剛到梧桐巷口,就見辛娘子正和馬嬸子,還有一個婦人站在一處說話,好像是經營畫坊的那個張家的當家主母餘娘子。
“我家三郎讀書讀得很好的,連先生都說,他最遲明年便可下場一試,一準能中秀才。”
楊菁腳步一頓,看辛娘子的表情,頓時警覺。
“我們家菁娘也是能乾得緊,這裡裡外外,都是她在收拾,尤其是做飯的手藝,那真真一絕。”
辛娘子笑盈盈道。
她琢磨了半晌,感覺這張家公子,算是幾個備選裡最體麵的。
張家大郎前年成親,二郎去年成親,給的聘禮都在百兩以上,倒不是說貪那點聘禮,她是打算彆管多少,都充作嫁妝給菁娘那丫頭帶去,反正即便她不願意,也做不了主。
隻聘禮多些,嫁妝上的壓力便小。她膝下那丫頭片子,也訂婚好些時日,該辦喜事了,男方的爹和自家男人是一起從軍中退下來,交情頗深厚,這嫁妝可不能少,如今能節省一分便是一分。
更要緊的是這聘禮給得豐足,說明人家家裡日子好,菁娘嫁過去也少些是非。
丫頭是非多了,還不是給當家的添麻煩?
“我可打聽過,說你們家菁娘在‘諦聽’當刀筆吏呢。”
那婦人意有所指,“我張家雖不是什麼大戶,家裡卻還不必媳婦子拋頭露麵,去賺那幾兩散碎銀子。”
辛娘子不禁蹙眉。
楊菁緩緩走過去,麵含微笑:“阿娘,可是有人想要與我結親?”
眾人齊齊轉頭,辛娘子心下暗道了聲不好,夕陽餘暉下,楊菁一張玉麵美似春花,目光流轉,卻似有那麼一點刻薄。
“若真有,記得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得上報,提交朝廷審核,不過阿娘且安心,我們刀筆吏結親隻查三代,身家清白即可,要求可不算嚴苛。”
楊菁一臉認真,“隻畢竟得謹慎些,上個月貓耳街那邊的劉道,他親家姓王,也是仔細打聽過,家裡三代務農。”
“結果卻讓上頭打下來,說是查到那王家女娘的祖父曾是綠林道上的好漢,沒辦法,我們掌燈使親自進宮去求了陛下,陛下開口給了個‘允’字,婚事才成。”
“女兒是擔心,將來那些找上門的人家,萬一哪裡有不好,也好提前應對。”
辛娘子聽得眉心直跳。
餘娘子更是臉色發白,瞠目結舌,半晌慌亂道:“啊,啊,我家裡還有事,還有事。”
話音未落,她轉身就‘逃’。
“唉?”
辛娘子愣了半晌,頓時心口疼,腦袋疼,眼睛疼。
她,這丫頭到底還能不能嫁得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