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瑤還來不及反應,杜嬤嬤先衝出來了。
她一把揪住喬氏的衣襟,厲聲喝道:“說清楚,為何你會說陸嶽不是夫人的孩子?”
其實心裡在叫囂:果然,果然不止她一個人懷疑!
喬氏被嚇得身子顫了下,嘴唇囁嚅著張張合合:“我,我”
這幾天她心力交瘁,本就神經衰弱,被杜嬤嬤這麼一嚇,竟是一時失了語。
宋今瑤歎了口氣,淡著聲音吩咐:“杜嬤嬤,放開她,讓她好好說。”
杜嬤嬤看了眼喬氏的表情,也意識到自己心急了。
她給喬氏理了理被抓亂的衣襟,還跑出去裝了點水給喬氏灌了下去。
半盞茶後,喬氏臉色恢複了不少。
她眼神迷茫,又似回憶地開了口。
“陸嶽有說夢話的習慣,有一次我半夜起夜,發現陸嶽在說夢話,開始他隻是娘娘的喊著,當時我以為他喊的是母親,就沒太在意。”
“後來,他又喊了陶又蓮的名字,而且額頭出了很多汗,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陶又蓮是誰,給我整得挺迷糊的。”
“我以為他是夢魘了,正要把他喚醒,就聽他喊了一聲”
說到這,喬氏就頓住了。
杜嬤嬤疾聲追問:“喊什麼了?”
“他”
喬氏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宋今瑤,見宋今瑤麵上沒什麼變化,不像是生氣的樣子,這才又接著道:“他喊,娘,我一定會幫你殺死宋今瑤那個賤人,成全你和父親。”
“其,其實,陸嶽平時說夢話也就一會兒,那日正好是他吃了酒,說了半宿的夢話。”
這時候,晏青突然插話:“你所說陸嶽不是宋夫人親生這事的依據,就隻是他的夢話嗎?”
晏青跟著裴驚蟄辦案多年,說實話,他不太相信夢話,人在壓力大或者受到刺激的時候,做的夢難免會脫離現實,很大時候是自己有了某種臆想,也便有了不符合現實的夢境。
就像人們所說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或許隻是陸嶽一直心中對母親存了不滿,有了心理暗示,可能就會做自己不是母親親生孩子的夢,這也說不準。
他們大理寺辦案,一向隻講證據。
夢裡的胡話,做不得數!
也不知道喬氏有沒有聽到晏青的問話,她依舊順著自己的說話節奏,有些雜亂無章地繼續說著。
“他還說說他是陶又蓮掉包換過來的孩子,本就是夢話,他說得顛三倒四,但是我聽得出來,這事,父親絕對知道,後來我存了疑,就在,在我給他,下,下藥前兩日,我去了他書房……”
“他這人偶爾還有寫隨記的習慣,但他謹慎,每次寫完,都會隨手燒掉,興許是那幾日他身體狀況實在是太差,隨記燒了一半便離開了,我隨後進去,正巧看到半頁殘留的隨記,那上麵也寫了幾句之前的夢話,至少有一句是能得到證實的。”
說著,喬氏倏然抬眸:“陸嶽絕不是母親的孩子!”
晏青:“那半頁隨記你還留著嗎?”
“有,有的,我偷偷藏了起來。”喬氏聲音很急,似是擔心宋今瑤不相信,就不救她了,晏青一問,她便手忙腳亂地往袖口翻找。
很快她翻出一張巴掌大,邊緣被燒得參差不齊的紙張來。
那張紙被卷成一小團。
晏青接過,怕紙張碎裂,小心翼翼攤開,掃了一眼,才遞給宋今瑤。
因著已經被燒毀大半,巴掌大的紙上也不可能有太多字,上麵隻有一行:宋既不是生母,那我怎麼對她都不過分!
能寫這句話的心理,晏青懂,他和大人辦案時候,遇到過一些犯人,在犯案前後會給自己心理暗示,來緩解心中的負罪感。
直白來說,就像這種,估計就是陸嶽想要殺害陸琛前,自我的心理安慰。
我沒錯,我殺他也是有原因的!
對,就像是這種心裡救贖。
“那他可有提到二少爺和四少爺是不是夫人的孩子?”杜嬤嬤想起什麼,追問道。
喬氏搖頭:“沒,這個倒是沒提。”
之後,喬氏就再也沒說什麼,隻眼巴巴用著乞求的眼神盯著宋今瑤看。
那眼神就像是在說:瞧,我這個秘密,能值得你救我了吧?
良久,宋今瑤仰頭眨了眨眼睛,這才道:“好,我會去向裴大人求情,但你下毒害人是事實,能怎麼判你,最終還是要聽裴大人定奪。”
“謝母親。”喬氏給宋今瑤磕了個頭,眼中帶淚:“如此,便已經很好了,我,知足了。”
話落,她手摸上高高隆起的腹部,不可思議的是,這時候眾人竟是從她臉上看到了母愛的光。
一個能毒殺親夫的人,竟也有母愛!
人生一步錯,步步錯。
這幾日,腹中的孩子胎動的厲害,讓她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之前給陸嶽下毒時,她還想過等毒死陸嶽後,在嫁給季懷前,她要把肚裡的孩子處理掉。
那時候她覺得這個孩子就是個累贅,她的人生不能讓這個孩子毀掉。
可,隨著孩子胎動越發厲害,她這兩日,竟生出了不舍。
宋今瑤從柴房出來,臉色複雜,神色變幻不定,她眼尾帶著點猩紅,眸子竟是透著迷茫。
“夫人?”
“母親?”
“母親!”
“宋夫人?”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