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段懷義身著雲紋佛頭青常服,腰束玉帶,他眉眼帶著點淺笑,身上透著官商兩界浸染出的圓融通達,然周身仍存著一股清正,就像一方被盤的溫潤卻棱角未失的古玉。
宋今瑤跟在雁北珩幾人身後,邊往對麵走去,邊視線掃向遠處的段懷義。
心底歎了聲,果真是歲月造就人。
時隔二十幾年,此人變化當真巨大。
簡直可以用脫胎換骨來形容。
要說容貌,段懷義跟段懷瑾其實長得還是很像的,隻是段懷義因為是庶子的身份,姨娘又不受寵,早年間的時候也不知是刻意營造出來的,還是原先性子就是那般,總之年幼時候的段懷義是個讓人感覺唯唯諾諾的,甚至是自卑的人。
那時候跟在段懷瑾身後就是個不顯眼的綠葉,連走路都要彎著腰,生怕搶了嫡兄的風頭,回去被嫡母責罰。
有著這樣一片綠葉襯托,便也襯得那時候並不算才華多出類拔萃的段懷瑾越發的出眾。
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
那二人竟像是調換了位置,現在段懷瑾成了綠葉,段懷義這個之前不受寵的庶子倒是成了那被襯托的紅花。
宋今瑤心中忍不住又唏噓了下,感歎世事無常。
“穗穗?是不是感覺段懷義這家夥變化很大?”
燕北鶴走在前麵,側頭的時候見宋今瑤神色有些愣怔,於是小聲問了一句。
他想起今日自己在鬆鶴居跟燕老太君唏噓的那句,當初若是宋今瑤被許配的是段懷義,估計很多事就會不一樣了,段懷義為人還算正派,當年又是個庶子,段府對他的婚事並不看重,此人應該也不是個會悔婚的小人。
如果當初選的是這個庶子。
那麼穗穗當年便也不會被迫跟著宋家人去到太和縣,也就不會吃這麼多苦頭了。
更不會被陸修遠那個人渣算計了......
想著,燕北鶴喉嚨有些發澀。
當年宋家燕家當真都是個眼瞎的,千挑萬選,到頭來選了段懷瑾那麼一個小人!
宋今瑤完全不知二舅舅此刻腦中所想,嗯了聲,語氣平淡地道:“確實變化挺大,簡直都不敢認了。”
說話間,一群人離正廳越來越近了。
這邊,段懷義腦海裡幻想了一下廳內崔家人一會被嚇慫的畫麵後,回過神來,就見燕家一群人已經快走到了近前,他忙整理了下衣袍,下了台階迎了幾步。
“見過燕國公,燕二爺,燕大夫人........”
段懷義端著笑臉,上前給幾人見了禮。
“嗯。”
“嗯。”
“嗯。”
燕北珩幾人板著臉,目光落在段懷義身上,隻淡淡嗯了聲。
這態度,當真是冷淡到了極致。
掘麵子啊!
段懷義見了尬笑了聲,麵上也不惱,心中卻是把段懷瑾又臭罵了一頓。
他好歹也是堂堂的靖安侯了,卻是因為那個蛋閒不住的蠢貨,來看彆人的冷眼。
段懷義心中鬱悶得不行。
可現在段家他是家主,這事自己不出麵解決還不行。
其實若不是顧忌到族中那幾個長老,他是真不想管段懷瑾死活的。
此時段懷義還隻是僅知道外麵傳言的那些話,以為段懷瑾跟燕二夫人有一腿,完全不知崔氏和段懷瑾以及榮陽公主合謀的那個更加大逆不道掉腦袋的陰謀,若是段懷義知道那些,估計這會怕是一點笑臉也擠不出來了,不把段懷瑾大卸八塊都是輕的。
段懷義努力擠出個笑容,又是躬身一禮。
語氣誠懇直言道:“國公爺,燕二爺,今日我是特地為我那不爭氣的兄長來給各位賠不是的......你們看,她和燕二夫人這事兒吧,傳出去也不好聽,咱們不妨私下裡解決?”
“我呢,備了些薄禮,還望各位把那畜生交給我,讓我帶回去處置。各位放心,我保證,人帶回去後,我一定嚴懲不貸,保證讓燕家滿意。”
段懷義說這話的時候也很心虛,什麼傳出去?不傳出去的?
現在大街小巷都知道了好不!
那二人如今在老百姓的口中,榮獲了一句“老野鴛鴦”的名頭。
欸!
丟人丟大發了!
雁北珩幾人聞言,互相對視一眼,便猜出,段懷義怕是還不知道真正內情。
其實,崔氏和段懷瑾有沒有一腿,他們比誰都清楚。
這些隻是宋今瑤將計就計,坑的二人。
但讓他們更不能忍受的是,段懷瑾竟敢算計宋今瑤。
這比段懷瑾真睡了崔氏還嚴重!
宋今瑤可是他們恨不得當眼珠子一般來疼的外甥女,差點就被害死了,他們豈能輕易饒了段家?
思及至此,雁北珩心中怒火蹭地竄了起來,臉上寒意更濃,他冷哼了聲,瞪眼看向段懷義。
“靖安侯,我知你和段懷瑾不是一類人,但此人行事如此惡劣,你還來為了他這樣一個敗類,跟我們鞠躬哈腰,不覺得折辱嗎?要我是你,就趁著這次機會,把段懷瑾一次性錘死!也免得他日後再做出令你們段家蒙羞的事來。”
說著,雁北珩話音一頓,繼續話裡有話地冷聲道:“你就不怕?他這人將來會犯更大的事,能讓你們段家滅門的大事?”
聽了最後這一句,段懷義頓時心中一震,瞳孔也跟著劇烈收縮了下。
“國公爺,此話是何意?”
雁北珩沒回答,此地不是開誠布公談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