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瑤點了下頭,沉默著帶著人進去看了一眼,便退出來說話。
回春堂的老大夫擦著額頭的汗,緊跟著從裡間出來:“裡麵的那位夫人怕是要堅持不住了,現在必須要讓她順利生產,否則挺不過半個時辰。”
說著,老大夫在宋今瑤和杜嬤嬤麵上掃了一眼,遲疑道:“我見兩位年長,不知可否有接生的經驗,不過就算沒有接生經驗,有過生產經驗也好,由老夫在外指點你們操作步驟,你們按照步驟來,或許裡麵那位夫人還能有救。隻是......”
說到這裡,老大夫沒有繼續說下去。
愁眉苦臉地歎氣。
當好人不是那麼好當的,萬一出了問題,救人沒救成,保不準還會惹上麻煩。
當大夫的心都細膩些,他剛剛給裡麵那位婦人問診時候,有瞧見對方手指纖細,肌膚細膩,半點繭子都沒有,而且指關節毫不粗大。
十足一副被嬌養沒做過粗活的模樣。
想來,身份必定不是普通老百姓,這要是出了問題,他們回春堂還開不開了?
但醫者仁心,老大夫最終還是不忍,提出了解決方法。
宋今瑤聞言沉默了。
這事是永嘉郡主闖出來的,淵兒攔車救人,不管救沒救下都會被這婦人的家人感激。
但此刻若是在生產上,她出了手,把人救下還好,若是沒救下來,之前救人的恩情,不但會煙消雲散,反而還會結上仇怨。
外麵圍觀的百姓那麼多,一頂草菅人命的帽子扣下來,都夠宋府喝一壺的了。
左右是難在尋不到產婆上,若是她們此刻不出手,還能明哲保身。
“母親?咱們怎麼辦?難道真要看著那婦人這樣死在裡麵嗎?”沈清墨也知道事情嚴重性,心中不忍,卻也不敢拿主意。
這時,裡間傳來那婦人虛弱的聲音:“各位,我信你們,我願寫下證明,求各位試一試,無論生死都跟各位無關,保證我夫家不會找各位麻煩。我的命死不足惜,隻求能儘量救下我孩兒,他還沒來得及看一看這世界......”
“若真涉及保大保小,各位也不用猶豫,隻管保住我孩兒便可,哪怕是剖腹取子,用我的死換他活,也沒關係。”
杜嬤嬤心軟,聽到這話,當即就控製不住紅了眼眶。
為母則剛,明明看著挺柔弱的一位年輕婦人,卻是在麵臨孩子生死麵前,毅然不顧地選擇犧牲自己!
不過她什麼也沒說,就算她是太和縣小地方來的,見識少。但也知這裡麵會牽扯到多大的麻煩,人都是自私的,她是夫人的奴才,自當要為宋府著想。
宋今瑤頓了頓,終究是咬牙道:“好,就按照老大夫所言,我和我的老嬤嬤進去,你在外間告訴我們該怎麼做!”
“另外,不知老大夫可有帶了參片,若是沒有還勞煩老大夫派人去藥堂取來,煮了參湯給那婦人服下,咱們都儘力一試吧!”
“有,有!老夫藥箱裡有根百年老參,就是這價格有些......”說到最後,老大夫有些臉紅不好意思,這位夫人大義救人,他卻還在這裡討要藥銀,但他也就隻是一名坐診大夫,藥材是東家的,一根百年老參,抵得上他兩年的工銀,他......還不起啊!
“銀子不是問題,好藥你儘管用。”
說罷,宋今瑤領著杜嬤嬤一起淨了手,進去了內間。
白霜也跟著進去幫忙。
杜嬤嬤心裡沒底,看了一眼內間婦人的情況,小聲貼著宋今瑤耳邊道:“夫人,老奴倒是之前給小野貓接過生,這給人接生,老奴是真沒乾過啊,咱們能行嗎?”
宋今瑤其實心中也沒底,活了兩世,她哪裡遇到過這情況!
歎了口氣,無奈道:“試一試這人或許還有救,不試就真是兩條人命了,現在也彆無選擇,動手吧!”
沈清墨和春枝,白霜幾人都沒生養過,不見血暈就是好事,這時候也唯有她和杜嬤嬤伸手了。
外間百姓中倒也有婦人,但這事甭說沒人願意攤上麻煩,就是有那良善願意搭把手的,素不相識她也不放心用!
宋今瑤又歎了口氣,開始卷袖子。
這婦人也確實是個明事理,說到做到的,在宋今瑤和杜嬤嬤動手前,忍著陣痛,堅持讓白霜取來了筆墨紙硯,寫下了證明。
“我感激幾位大義,但此事決不能牽連各位恩人,這張紙上,我已經把事情簡單寫清,你們收起來,若是一會我和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我夫家看了這信,絕不會為難各位!”
宋今瑤看了一眼,上麵的字跡潦草,倒也把此事罪魁禍首永嘉郡主寫在了裡麵。
“放心,我們會儘力。”宋今瑤沒有拒絕,命白霜收好。
她不是什麼善人,更不想因為一次心善給自家招來禍端。
況且此婦人竟是還把永嘉郡主寫在了上麵,而且還很有意思地在裡麵寫了一句“若吾和孩兒今日喪命於此,皆是被永嘉郡主所害,要報仇找永嘉!”
宋今瑤心中微震。
她猜,這人身份應當不簡單。換做平常無權無勢的平頭老百姓,隻會叫夫家放下仇怨,不要招惹長公主府,決計不會寫下讓夫家報仇的話。
然而紙上那句話,好似找永嘉報仇,是她夫家不懼的!
宋今瑤打量了一下此人,多說也就不到二十的年紀,模樣清秀嫻雅,眉宇堅毅。
即便如此狼狽的情況下,依舊能看得出些許矜貴之感。
這人,會是什麼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