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闊步進了殿來,身後跟著喜公公和幾名小太監。
“參見陛下。”
屋內眾人錯愕一瞬,呼啦啦下跪。
淑妃似是沒想到皇帝會突然來此,臉色微妙地變了變。
她和宋今瑤的談話沒有談完,目的還沒有達成。
這時候陛下不是應該和大臣在禦書房商議朝政嗎?
怎麼來這裡了?
且這會兒距離宴會正式開始,還要一會功夫呢。
淑妃保養得宜的臉上僵了一瞬,但她很快調整好表情,笑著迎了上去。
她目光在喜公公麵上掠過,隨後衝著皇帝盈盈一禮,聲音溫柔道。
“陛下?不是最近公務繁忙嗎?怎麼來這裡了?”
淑妃心中裝了些疑慮,之前她詢問過陛下,此次宮宴要不要參加,但那時候陛下回答是,最近公務繁忙,大概率不會參加。
皇帝未語,伸手虛扶了下淑妃。
旋即,對著眾人說:“起身吧。”
“謝陛下。”
眾人聞言,紛紛起身退至旁側,宋今瑤也跟著屋內嬤嬤和宮女退至角落,她目光飛快瞧了眼老皇帝,便眼觀鼻鼻觀心,垂手而立。
她心緒波動,上一世裡,老皇帝本該在明年身體出現異樣,但今日見了雖聲音還算中氣十足,但麵色卻現出幾分不正常的青白,頭發更是花白摻雜。
記憶裡,老皇帝應該是跟大舅舅歲數差不太多吧?
甚至是比大舅舅還要小一些?
怎麼蒼老成這樣了?
正垂眸想著,低垂的視線中突然出現一雙黑底金絲龍紋鞋麵。
隨之,淡淡的龍涎香夾雜著藥香撲鼻而來。
老皇帝的聲音在身前一寸地方響起。
“宋氏,二十多年未見,你倒是沒什麼太大變化。”
淑妃眸色閃了閃,晦澀不明地看了眼宋今瑤。
“謝陛下還記得民婦。”宋今瑤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未抬頭,恭敬回道。
忽地,視線中的黑底金絲龍紋靴轉了個方向,老皇帝往淑妃殿內的美人榻而去,落了座。
緊接著是一陣珠串撞擊的清脆聲。
宋今瑤抬眸匆匆瞥了眼,是老皇帝命人把珠簾收攏了起來。
這時,一聲輕笑自老皇帝口中溢出:“你這性子,倒是變了很多,以前的你,可沒這般守禮數。”
“陛下謬讚了,年歲大了,經曆的多,人總是要成長的。”
宋今瑤恭敬回道。
不知是哪句話觸動了老皇帝,隻聽得他輕輕歎了口氣,類似自言自語低喃道:“是啊,老了,也都變了!”
隨之,老皇帝又自顧自地說著,這次的聲音大了些:“朕記得,你閨中時期和昭慶一見麵就要吵,還動過手,鬨到過先帝麵前,先帝為此還責罰了昭慶,那時候的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宋今瑤聞言,心中警惕起來,她不知老皇帝為何提到昭慶,難不成是知道了駙馬的真實身份?
但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這麼多年都沒發現,最近昭慶公主府還算低調,並未聽聞大哥傳信說有什麼變故。
再說,依照老皇帝的性子,若是發現了什麼,不太可能沒有動作。
宋今瑤沉了沉思緒,繼續謙卑恭敬道:“都是年少不更事,讓陛下見笑了。”
老皇帝並未接宋今瑤的話,而是自顧喟歎道:“小時候的你,見人親切,見到朕,還追著喊文直哥,如今倒是生疏了。”
老皇帝表字“文直”,所以大家也稱老皇帝為文帝。
二十多年前,宋家勢力正盛,宮中先帝的妃子也願意同宋今瑤交好,經常邀請她入宮小住或是遊玩,文帝的母妃肖太後自是也在其中。
經常出入皇宮,宋今瑤的確是跟其中幾位皇子公主走得近些。
一句“文直哥”是當年肖太後硬要宋今瑤喊的,那時候覺得是榮幸,現在想來,也不過是當時肖太後拉攏宋家的一個手段。
誰又能知道,表麵溫婉和善不爭不搶的肖太後,背地裡會因著宋家不站隊文帝,就要構陷傾覆宋家滿門!
老皇帝這一聲喟歎,語氣似追憶,聽不出太多其餘情緒,但宋今瑤知道,這是老皇帝的試探。
即便宋家冤屈獲罪,皇帝也不允許其有不臣,或是怨懟之心。
她斂了斂神情,態度越發恭敬:“那時候民婦歲數小,多有僭越,如今您貴為天子,民婦自當不敢再放肆,那般稱呼於陛下。君是君,臣是臣,民是民,該有的禮數不可廢。”
老皇帝聞言,哈哈笑了兩聲。
緊接著,就又聽他話鋒一轉,意味不明地問道:“聽聞前些時日,是你救了宣靖王府的世子妃和小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