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身側坐著的蕭景鈺道:“嶽父大人此言差矣,若是我家夫人真的是嫁出去潑出去的水,恐怕今日也不會回來參加您的壽宴了。”
宋父輕哼一聲,不想再去看這女兒女婿,“你們一個兩個的在這裡和我唱雙簧呢?”
“嶽父大人言重了,我這不也是實事求是嗎?”蕭景鈺麵上仍然掛著有些傻嗬嗬的笑意,瞧著十分無害且無辜,仿佛他隻是隨口一說似的。
“總之今日我是心意已決,你們怎麼勸說都是無用的,等到壽宴開始的時候我會公布!”宋父站起身來,便準備離去。
“父親!”宋知韞直接喊住了宋父,她一字一句地問道:“當日女兒上花轎前那碗參湯的事情你知道嗎?”
聽到這話的宋父麵色一僵,他側過身看向了不遠處的宋知韞,今日明明是參加他的生辰,卻不見她穿什麼喜慶顏色,而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寶藍色芍藥刺繡長褙子,臉上的神情也端的是嚴肅,不見喜色。
他心裡頭哪裡不知道宋知韞是為何不滿,可想到那個理由,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他抬手指了指宋知韞,“你小娘至少行得正坐得端,她不比你母親!”
宋知韞徑直站起身來,她眼眸裡帶著埋怨和不解,那些情愫也在最終化成了眼裡的淚。
“父親當年若是放下你所謂的麵子去查查這個事情,如何不能知曉其中的關竅?您就是為了那點麵子,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最後呢?還不是鬨得人儘皆知!”
宋父沒有回答,徑直拂袖離去。
蕭景鈺看著宋知韞垂首落淚的模樣,心裡好似被一根針輕輕刺了下他,半晌,他等著自家妻子情緒平複後,這才將手裡的乾淨帕子遞了過來。
“若夫人不想周姨娘做主母,我幫你。”
他也是想明白了,這些天總是避著宋知韞為的就是不讓她發現自己的身份,可今日這般一想,就算她發現了自己的身份那又如何呢?先前在寺廟裡那樣的理由看著邏輯自洽,但她身為妻子仍舊是沒有提起過,想來也是尊重他的。
故而,要是他能幫著她些什麼,能讓她不這樣傷心下去也是好的。
宋知韞接過他手上的帕子擦拭了下眼角的淚光,她搖搖頭,目光堅毅,“不必,我已經想好了對策!”
……
這邊東廂房裡頭,周姨娘聽了來自前院的事兒,不禁笑了起來,“這宋知韞還真是個沉不住氣的,你瞧瞧,隻要提起她那母親,便著急的和個什麼一樣。”
一旁的崔嬤嬤替她整理著頭上的發釵,今日到底是宣布她即將要當宋家主母的人了,故而這打扮的也比平日要更加的光鮮亮麗。
“那大小姐算什麼,她啊還年輕著呢,哪裡知曉您的手段。況且前陣子老爺染了風寒,您衣不解帶的照顧著老爺,便是不相熟的知道了也是感動流涕,更何況是有著十幾年夫妻情分的老爺呢?”
這話說到了周姨娘的心裡,是啊,她這半輩子幾乎都要栽在這大宅院裡了。管著府裡的大小事不說,還要照顧老爺的衣食住行,為他生兒育女,今日這些都是她本就應該得的。
想到當初,她好不容易等到沈淑萸那個賤/人被一紙休書趕出家門,卻沒料到那個老虔婆至死都不肯讓老爺立她為正室!
好在老爺年紀大了,她吹吹枕邊風,賣賣可憐,老爺便也同意了下來。
“對了,我那侄子呢?他今日可來了?”
崔嬤嬤眼裡的笑意也越來越深,意味深長地說道:“周少爺估摸著這個時候在前院賓客席裡喝酒呢。”
“哎呀,崔嬤嬤你說,這命運還真是造化弄人。”周姨娘給自己戴上耳墜,在菱花鏡前左右看了看,發現還不錯,便也定了下來,“此前我想著讓宋知韞嫁給我那侄兒,可偏生這個時候我們宋家和國公府定了親事。
如今,我這樣去做,你說是不是將事情調到原本的模樣,這叫什麼,哦,對,叫做撥亂反正!”
說著,周姨娘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而後她麵容顯得有些猙獰了起來,“宋知韞的母親是個賤/人,她是個小賤/蹄子,這對母女就該過著人人唾罵厭棄的生活才是。還總是以為自己高高在上,哼,還總欺負我女兒,今日我也要讓她成為這全京城的笑話。”
崔嬤嬤替她撫平衣服上的褶皺,“主母定會心想事成的!”
……
宋知韞端坐在女席上,耳邊傳來輕脆悅耳的嗓音,“杳杳!”
才要轉過身,自己的手臂便被一雙素白的手給搭上了,隻見一位麵容清秀、身著淺金桃紅二色撒花褙子的女子正笑盈盈地看著她,這正是她那手帕交——邱意珍。
“珍珍,我真是許久未見過你了!”宋知韞也是有些激動地看著她,前世她成婚後,一心撲在了家庭裡,連同自己手帕交也漸漸少了往來。
“什麼許久未見,你成婚時我明明在那兒堆賓客裡坐著的呢!”邱意珍笑著打趣她,“我聽聞你們那婚事鬨了個烏龍,說什麼你原本定下的該是你那個竹馬,卻換成了蕭景鈺那紈絝?”
“其實倒也還好了。”宋知韞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覺得這酒嘗著比先前的還要好喝不少,不禁貪杯了些,“他待我尊重,也信任我。夫妻之間能做到這點已然不易了。”
邱意珍微微笑了笑,“這樣聽上去也還不錯,你夫君是個好的。”
“他啊就是愛玩兒了些,但是人可聰明著呢,不論是背書還是理解書中的含義,都要厲害的緊。”宋知韞拈著桌上的翠玉豆糕嘗了一口,發覺味道有些過於甜了,她這才放置在一旁。
邱意珍夾了一塊胭脂鵝脯送入嘴裡,“那便好,看你嫁的不錯我便替你開心。原是想著那蕭頌延還是個重情義的,但我聽說了,他這人可是在得知新娘換過後仍舊娶了宋沐冉,可見他也不是個真誠的。”
宋知韞還想說些什麼,這來重新續酒的丫鬟沒端好酒盞便灑在了她裙擺上。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那丫鬟跪在了地上,也有些戰戰兢兢的。
宋知韞站起身來,輕聲道:“不妨,我去更衣便好了。”
說著,她便要去喚銀翹。
卻聽那丫鬟說:“銀翹姐姐說是肚子疼,已經如廁去了。”
宋知韞點點頭,她想著去更衣的時候順帶去看看那件事情是否能避免掉。
可才走出宴席,她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象也漸漸模糊了起來,那丫鬟走上前來攙扶住她,“大小姐,奴婢扶您前去更衣吧。”
不能離開這兒!
她張嘴想要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己連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像是提線木偶似的,被那丫鬟拖著往前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