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那閃爍的紅藍警燈,是梁小慧眼中唯一的光。
她像個溺水者抓住了浮木,用儘最後一絲力氣,連滾帶爬地衝向公路。
“救命!警察同誌,救命!!!”
淒厲的呼救聲劃破夜空。
“吱嘎——”
幾輛巡邏車幾乎同時刹停,十幾名穿著警服的警察推門下車。
為首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國字臉,神情嚴肅,看起來正氣凜然。
他正是潼安派出所副所長,郝建白。
郝建白看了一眼從山莊裡狼狽跑出的梁小慧,又不動聲色地瞥了眼她身後,那兩個迅速退回陰影裡的打手。
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隨即換上了一副關切又威嚴的表情,大步迎了上去。
“發生什麼事了?彆怕,我們是警察。”
看到他肩上的警銜和那張充滿“正義感”的臉,梁小慧心裡最後的一絲防線徹底放下,積攢的恐懼和委屈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她指著身後那座燈火輝煌的度假山莊,語速極快,繪聲繪色地控訴著裡麵的罪行。
“警察同誌!裡麵!裡麵是黑窩!他們開設賭場,還綁架了我閨蜜和她弟弟!”
“之前他們勒索了十萬,我們帶了錢去贖人後,他們現在又要二十萬!不給錢就要撕票!還打人!你們快去救人啊!”
她一口氣說完,胸口劇烈起伏,一雙大眼睛因為憤怒和急切而瞪得溜圓,義正言辭地要求道:“警察同誌,你們務必要把這幫無法無天的罪犯一網打儘!”
開設賭場?綁架?勒索?
郝建白身後的十幾名巡警聽到這些詞,臉色各異。
有幾個年輕的,明顯露出了驚慌失措的神情,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眼神躲閃,根本不敢看郝建白。
郝建白回頭,冰冷的目光在手下那幾張慌亂的臉上掃過。
眾人瞬間噤若寒蟬,一個個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視。
他冷哼一聲,這才轉回頭,臉上重新掛上了那副義憤填膺的表情,對著梁小慧重重地說道:“豈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他拍了拍胸脯,聲音鏗鏘有力:“小妹妹,你放心,有我們潼安派出所的民警在,就絕不會縱容任何不法分子作惡!”
“走,你帶路,我這就去將他們一網打儘!”
聽到這話,梁小慧心裡的大石頭徹底落了地。
可她看了一眼對方的人數,又想起山莊裡那些凶神惡煞的打手,遲疑了一下。
“就……就你們這些人嗎?裡麵人很多,我怕你們人手不夠……”
郝建白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被輕視的不悅,但很快便化作了自信的笑容:“足夠了。”
足夠了?
梁小慧愣了愣。
但下一秒,她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李凡那張臭屁的臉。
那個混蛋,一個人就能把賊抓得哭爹喊娘,跟拎小雞似的。
眼前這可是十幾名警察,還有一個副所長帶隊!對付一個度假山莊的混混,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是自己想多了!
警察的能力,豈是普通人能想象的!
想到這裡,梁小慧的疑慮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與正義為伍的豪情壯誌。
她小胸脯一挺,瞬間化身帶路黨,雄赳赳氣昂昂地一揮手:“好!你們跟我來!”
走了兩步,她又想起什麼,猛地回頭,鼓著腮幫子,一臉嚴肅地強調:“還有,我不是小妹妹,我今年二十五了!”
“嗬嗬,是是是,”郝建白臉上掛著溫和的笑,“那倒是我看走眼了。”
梁小慧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鬥誌昂揚地帶著這隊“天降神兵”,向著那座吞噬了她朋友的虎穴龍潭走去。
她沒有注意到,在她身後,那幾名剛剛還神情慌張的年輕巡警,看向她那嬌小而堅定的背影時,眼神裡充滿了複雜難言的情緒。
有同情,有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憐憫。
仿佛在看一個,即將被獻祭而不自知的美麗羔羊。
度假山莊的大門敞開著,門口幾個原本凶神惡煞的保安,一看到郝建白帶隊走來,非但沒有半點緊張,反而露出了熟稔的笑容。
“郝所,您來了!”
一個領頭的保安甚至還主動遞上煙,滿臉堆笑。
這一幕,讓走在最前麵的梁小慧腳步一頓,整個人都懵了。
她猛地回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郝建白。
什麼情況?
剛才追得自己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不就是這幾個人嗎?
怎麼一轉眼,他們跟警察同誌就跟親兄弟似的?
郝建白沒接那根煙,隻是不著痕跡地瞥了那保安一眼,用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接到群眾舉報,說你們這裡有人聚眾賭博,還非法拘禁,我帶隊過來看看。”
那保安立刻心領神會,一臉“冤枉”地叫屈:“哎喲,郝所,您可千萬彆聽人瞎說!我們這可是正經的度假山莊,哪能乾那種犯法的事啊?肯定是誤會,都是誤會!”
兩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無縫。
梁小慧站在一旁,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腦子有點轉不過彎。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可她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難道是這些壞蛋演技太好,想在警察麵前蒙混過關?
對!一定是這樣!
梁小慧在心裡給自己打氣,有警察在,她怕什麼?等會兒人贓並獲,看他們還怎麼演!
“哼!是不是誤會,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她鼓著腮幫子,氣衝衝地說道。
“對,進去看看。”郝建白笑著點了點頭,率先邁步走了進去。
一行人暢通無阻地進入山莊。
山莊內部彆有洞天,亭台樓閣,小橋流水,空氣清新得不像話。
停車場裡,清一色的奔馳寶馬,還有幾輛掛著連號牌照的賓利,奢華得令人咋舌。
梁小慧強壓下心頭的震驚和疑惑,指著遠處一棟金碧輝煌、如同古代宮殿般的建築,義憤填膺地控訴。
“那裡!那裡就是賭場!我親眼看見的,裡麵全是人!”
隨即,她又指向不遠處一棟相對獨立的歐式彆墅,咬牙切齒道:“首惡就在那棟樓裡!我閨蜜和她弟弟,都被他們扣在裡麵!”
郝建白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笑容。
“好,繼續帶路。”
一行人很快來到彆墅門口。
兩個守在門口的黑衣大漢看到他們,隻是象征性地攔了一下,目光在觸及郝建白後,便立刻恭敬地讓開了路。
郝建白一馬當先,推開了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門。
門開的瞬間,眼前的一幕,讓梁小慧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
寬敞奢華的大廳裡,沈若冰正被反綁在一把椅子上,嘴裡塞著一塊白布,漂亮的臉蛋上掛滿了淚痕,眼神裡充滿了驚恐和絕望。
而在大廳中央,她那個不爭氣的弟弟沈成平,更是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