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指揮中心。
淩晨兩點的深夜,這裡卻亮如白晝,氣氛緊張得仿佛一根即將繃斷的鋼絲。
空氣中彌漫著尼古丁和汗水的味道,幾十名警員在各自的崗位上飛快地操作著,電話鈴聲、對講機裡嘈雜的彙報聲、鍵盤敲擊聲彙成一片令人心煩意亂的交響樂。
在這片混亂的中央,市局副局長費明智,正鐵青著臉,死死盯著大屏幕上那個不斷移動的紅點。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對講機,按下通話鍵,積壓了一整晚的怒火,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顧勇軍!”
一聲咆哮,通過電波,瞬間傳到了光華路封鎖點的每一個角落。
“你們湖裡派出所都是他媽的酒囊飯袋嗎?!一個路障,幾十號人,連一輛車都攔不住!你們是不是故意放他走的?!”
咆哮聲中,費明智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一絲無法言說的焦慮,已經變得有些扭曲。
對講機那頭,沉默了足足有五秒鐘。
隨後,顧勇軍那嘶啞、疲憊,卻依舊硬得像塊石頭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回來。
“報告費局,是我們湖裡派出所無能,我顧勇軍指揮失當,領導無方!”
他沒有解釋,沒有辯解,更沒有提自己手臂上的槍傷,隻是用一種近乎平靜的語氣,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我,顧勇軍,願意承擔所有失職之罪!”
“你……”
費明智被這硬邦邦的一句話頂得胸口一悶,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他一巴掌狠狠拍在指揮台的桌麵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震得桌上的水杯都跳了起來。
他想罵人,想撤了顧勇軍的職,想把他抓回來關禁閉。
可他心裡比誰都清楚,顧勇軍是什麼樣的人。
這個老兵油子,就是在用自己的前途,給李凡那個瘋子鋪路!
就在費明智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卻又無可奈何之際。
指揮中心裡,一個負責情報追蹤的年輕警員,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聲音因為震驚而拔高了八度。
“報告!嫌犯李凡的目標,是光華工業園!”
“什麼?!”費明智猛地轉頭。
那警員指著自己麵前的屏幕,語速極快地彙報:“我們剛剛收到光華路沿線所有監控探頭的最後反饋,嫌犯駕駛的BJ90,在三分鐘前,暴力衝撞了光華工業園的大門,闖了進去!”
“目前,各追捕小組正在對光華工業園展開包圍!”
光華工業園……
聽到這個地名,費明智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個地方,他有所耳聞。
一片廢棄的工業區,卻是遠洋集團暗地裡的一處重要據點。
李凡那個瘋子,他怎麼會找到那裡去?!
他到底想乾什麼?!
費明智又氣又急,腦子裡亂成一團漿糊。
他剛想下令,讓包圍圈的特警不惜一切代價衝進去抓人。
可就在這時!
“砰!”
指揮中心那扇厚重的雙開門,被人粗暴地從外麵推開!
一群西裝革履,氣度不凡,但此刻個個臉色難看,行色匆匆的男人,如同一股渾濁的逆流,闖了進來。
為首的,正是廈城副市長,袁德壽。
他身後跟著的,有國土局的,有規劃局的,還有幾個商界的頭麵人物,無一不是在廈城跺跺腳地麵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
指揮中心內所有警員都愣住了,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驚愕地看著這群不速之客。
這裡是市局重地,沒有許可,誰敢擅闖?
然而,袁德壽一行人卻視周圍的警員如無物,徑直走到了費明智麵前。
袁德壽的臉上,還勉強維持著一副市領導的威嚴,但那雙微微眯起的眼睛深處,卻藏著一絲怎麼也掩蓋不住的驚慌和色厲內荏。
他內心裡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表麵上,卻擺出了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老費,你們市局的警力,是不是太兒戲了點?”
袁德壽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質問,“抓一個拒捕的殺人犯,抓了一晚上,非但沒抓到,還讓他滿城亂竄!你們就是這麼維護廈城治安的?”
他話音剛落,身後那群人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起來。
“就是啊費局!那個李凡簡直就是個瘋子,是個徹頭徹尾的狂徒!這種人,為什麼不直接擊斃?留著他過年嗎?”
“我們廈城什麼時候出過這麼惡劣的襲警殺人案?你們市局必須給我們,給全市人民一個交代!”
“我建議,立刻出動特警,對他進行無差彆射擊!這種社會敗類,死不足惜!”
一聲聲激進的叫囂,在指揮中心裡回蕩。
他們一個個義憤填膺,仿佛真的是在為那十二個犧牲的警員鳴不平,真的是在為廈城的安危憂心忡忡。
可費明智看著他們那一張張因為激動而漲紅,又因為心虛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臉,心裡卻跟明鏡似的。
這些人,除了位高權重之外,還有一個共同的身份。
他們,全都是遠洋集團那張巨網上的節點!
尤其是在得知李凡闖進了光華工業園後。
他們一個個都怕事情敗露,怕自己被牽扯進去,所以才會如此失態地跑到這裡來施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