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自身後響起,沉穩而熟悉,踏碎了地上的枯枝。
傅懷硯高大的身影停在她身側,並未靠得太近,隻沉默地與她一同望向那片人間煉獄。
晚風卷起他玄色衣袍的下擺,帶著焦土和藥汁的苦澀氣息。
“防護服終於是趕上了。”
他的聲音低沉,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目光落在遠處燈火通明的縫紉工棚,那裡人影穿梭,針腳飛走如電,“老人的手藝,救了急,更關鍵的是要不是你,我們或許也不能這麼快想到解決辦法。”
葉卿棠沒有回頭,唇邊逸出一絲極淡,甚至極苦澀的弧度。“是,趕上了。”
她頓了頓,聲音被暮色浸染得有些喑啞,“可你看那邊,一具具防護服送進去,裹住的,仍是不斷倒下的性命。”
她抬起手,指尖微微發顫,指向隔離區深處搖曳的燈火,“從前我也夢到過這樣的場景,那場疫情在那個有著無限未來,文明等級比我們現在高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世界裡肆虐,整整三年,束手無策。”
她的聲音裡,那份麵對垂危老人時指揮若定的沉靜消失了,隻剩下被無邊痛苦浸泡後的茫然與疲憊,“如果夢裡的世界都沒辦法解決,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隻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防護服是終於趕上了。
在現代環境下,不僅是科學技術發達,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也會有相應保障,至少國家有儲備糧,不會讓大批百姓餓死,可這是古代,物資本就匱乏,真耗下去,遲早彈儘糧絕。
傅懷硯側過頭,昏暗中,他線條冷硬的側臉輪廓被光影切割得愈發分明,火光在他深黑的眸底跳躍,映不出暖意,卻沉澱著一種磐石般的重量。
他將視線投向那片掙紮的土地,“杯水車薪?”
他重複著這四個字,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壓過營地的喧囂,“卿棠,你忘了那地窖深處,幾乎斷絕的脈搏嗎?”
他微微偏頭,目光鎖住她蒼白的側臉,“那時,誰又敢說,一滴參湯,一縷布條,能喚回一線生機?”
葉卿棠微微一震,指尖蜷縮起來。
“我們是在跟閻羅搶人,爭的,就是那一線。”
傅懷硯的聲音沉緩而堅定,每一個字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她心底的漣漪。
“搶回一個,便是撕開這無邊黑暗的一道口子。那老人活下來了,他造出的機巧,能護住更多搶回來的口子,會讓更多人有活下去的可能。”
他頓了頓,目光從葉卿棠緊繃的臉上掃向營地,“這‘一線’,如今不止在你我手中,也在每一個趕製防護的繡娘手上,在每一個煎藥的火頭兵手裡,在每一個咬牙抬擔架的士兵肩上。”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葉卿棠身上,溫柔卻也沉重,“隻要這‘一線’不絕,火種便未熄。我們這些天的堅持,不是杯水車薪,是無數條命懸於其上、稍縱即逝的一線生機。”
夜風更勁,吹動葉卿棠額角的碎發,也吹散了眼底凝滯的霧氣。
她依舊沉默,但緊抿的唇線,似乎不再那麼僵硬。遠處隔離區,一聲壓抑的咳嗽響起,隨即又被小心翼翼的安撫聲蓋過。
終於在第十五天的時候,事情迎來了轉機。葉卿棠的係統小果子終於熬過實習期,正式入職了。
那光點般的身影在她識海中雀躍閃爍,聲音清脆如鈴:“宿主,我現在有權限能查更多東西了,經資料顯示,這次疫情的解方是“回春散”的改良方劑,隻需更改配方配比再多加一味藥材,再配合控製隔離,便能阻斷病氣蔓延。”
小果子的語調帶著終於熬過實習期正式入職的興奮,“宿主,宿主我現在就把方子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