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花女的聲音壓低了些,卻還是順著風飄進葉卿棠耳中。
她腳步微頓,就聽見旁邊挑著菜筐的婦人接了話:“怎沒聽說!原先有夫家的,聽說把丈夫害死了,屍骨還沒涼透呢,就跟彆的男人勾搭上了!”
“可不是嘛!”
另一個挎著食盒的丫鬟尖聲附和,團扇掩著嘴,眼神卻往葉卿棠的方向瞟,“我家小姐說,那女人在夫家時就不安分,水性楊花的,到現在都沒懷上個一兒半女,八成是男人找多了,身子早就垮了!”
賣花女還在絮叨:“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福氣,竟被她纏上了……”
葉卿棠耳尖微動,那丫鬟尖細的聲音裹著晚風鑽進耳中,她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腳步也沒半分停頓。
她從不是會因幾句捕風捉影的話就對號入座的人。
更何況這些話裡漏洞百出,既沒提姓名,也沒說住處,若真往自己身上攬,反倒落了下乘。
隻是眼角餘光瞥見那丫鬟還在盯著自己的背影竊竊私語,葉卿棠心頭掠過一絲極淡的冷意,腳步卻愈發沉穩,很快便拐進了通往小院的巷口。
院外的竹籬笆上還纏著幾株未謝的牽牛花,淡紫色的花瓣沾著黃昏的涼意,葉卿棠推開門時,院內靜悄悄的,隻有秋蟲在牆角的草叢裡低鳴。
雙兒往常這個時辰該早就買完菜回來,此刻卻不見人影,案上的藥囊還保持著她早上離開時的模樣,旁邊疊好的診脈帕子整整齊齊。
葉卿棠將藥囊放在案上,又去灶房檢查了一遍水缸,見水量還足,便轉身整理起今日從太醫院帶回的藥材。
她剛把當歸、黃芪分類裝進球形瓷罐,院外就傳來一陣拖遝的腳步聲,伴著雙兒低低的啜泣。
她抬眼望去,隻見雙兒垂著頭走進來,原本該拎著菜籃的手空落落的,衣角沾了些泥點,眼眶紅得像兔子,一看見葉卿棠,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
“姑娘……”
雙兒聲音哽咽,攥著衣角的手指泛白,“我……我沒買到菜。”
葉卿棠放下手中的瓷罐,走過去拿起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淚,語氣溫和,“怎的沒買到?是街角張屠戶的肉賣完了,還是李嬸的菜攤沒新鮮的了?”
她以為是晚了一步,尋常攤販收得早,倒沒多想其他。
可雙兒卻搖著頭,哭得更凶了,抽抽搭搭地把話說完整。
“不是……是他們都不肯賣!我去張屠戶那兒買肉,他一看見我就擺手,說……說姑娘您是害死夫家、還勾三搭四的壞女人,賣肉給我會沾晦氣,我又去李嬸的菜攤,她也把我趕出來,說街坊都傳遍了,說您……說您水性楊花,連孩子都懷不上,是男人太多,身子垮了……”
雙兒越說越委屈,眼淚砸在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濕痕,“我跟他們辯解,說姑娘不是那樣的人,可他們根本不聽,還指著我的鼻子說我跟著您學壞了……後來我又去了好幾家,連賣米的王老板都不肯賣給我,說……說怕被您連累……”
葉卿棠臉上的溫和漸漸淡去,眉頭輕輕蹙起。
方才在街上聽到的流言還隻是泛泛的八卦,此刻竟已傳到了街坊攤販耳中,連日常采買都受了阻礙。
這哪裡是隨口的議論,分明是有人故意散播,還精準地堵了她的生活後路。
她抬手拍了拍雙兒的背,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彆哭了,不是你的錯。他們沒見過我,自然容易被旁人的話蒙騙。”
話雖如此,葉卿棠眼底卻掠過一絲冷意。
晨間蘇明玥在相府前的刻意引導,此刻的流言反噬,這一前一後的關聯,幾乎不用細想便能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