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的喧囂與光影被厚重的鐵門隔絕在身後。江城老碼頭區深夜的寒意與寂靜如同潮水般湧來，將方才那驚心動魄的競價、天價的書畫、神乎其技的治療以及那株引得四方覬覦的三百年血參所帶來的燥熱，稍稍壓了下去。
林夜、蘇婉，以及臉色鐵青、如同鬥敗公雞般的趙明軒和他麵色複雜的堂哥趙宏遠，先後走出了那棟看似破敗的倉庫。
夜風凜冽，吹動著眾人的衣角。
趙明軒一出來，就猛地深吸了幾口冰冷的空氣，仿佛要將方才在裡麵受到的所有憋悶和羞辱都吐出去。他惡狠狠地瞪了林夜的背影一眼，尤其是看到林夜手中那個看似普通、卻裝著價值連城血參的袋子，以及蘇婉亦步亦趨跟在他身旁的樣子，嫉恨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心。
“哼！走了狗屎運的土包子！”他壓低聲音，對堂哥趙宏遠咬牙切齒道，“宏遠哥，難道就這麼算了？那血參…還有那小子身上的石頭…肯定都是寶貝！就讓他這麼拿走？”
趙宏遠畢竟年長沉穩些，他回頭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仿佛吞噬了一切光線的倉庫鐵門，眼神中帶著深深的忌憚：“明軒，閉嘴！這裡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鬼市有鬼市的規矩，錢貨兩清，恩怨止於門外。那小子…邪門得很！你沒看到穆錚對他的態度嗎？還有他那手醫術…絕非尋常！在沒有摸清底細前，不要輕舉妄動！”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況且，你以為就我們盯著他？剛才裡麵有多少雙眼睛看著？‘寶齋’的周老板，‘毒叟’…哪個是善茬？我們先走，讓他們去碰釘子！”
趙明軒雖然不甘，但也知道堂哥說得有道理，隻能憤憤地跺了跺腳，最後剜了林夜一眼，拉著臉鑽進了那輛藍色的邁凱倫，引擎發出暴躁的轟鳴，絕塵而去。
趙宏遠對林夜和蘇婉的方向微微頷首，算是告彆，也駕車離去。
一時間，碼頭邊隻剩下林夜和蘇婉，以及那輛紅色的保時捷911。
周圍的黑暗仿佛變得更加濃稠，遠處江水的嗚咽和風吹過廢棄機械的嘎吱聲，讓氣氛顯得有些詭秘。蘇婉下意識地靠近了林夜一些，清冷的眼眸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陰影。她出身世家，深知懷璧其罪的道理，林夜今晚的表現太過驚人，收獲也太過於誘人，難保不會有人鋌而走險。
“林先生，”蘇婉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今晚您…太過引人注目了。恐怕會有麻煩。需要我通知家裡派人來接應嗎？”
林夜麵色平靜，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潛在的危機。他的神識早已如同無形的蛛網蔓延開去，將方圓百米內的風吹草動儘數掌握。他能清晰地“看”到，至少有三股不同的氣息，隱藏在遠處的集裝箱陰影和廢棄塔吊之後，如同潛伏的獵豹，正死死地盯著他們。
但他並未點破，隻是對蘇婉微微搖頭：“不必麻煩。一些宵小之輩，不足為慮。”他的語氣平淡，卻自然流露出一股強大的自信。
蘇婉微微一怔，看著林夜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深邃平靜的側臉，心中那份好奇與探究愈發強烈。這個男人，仿佛一個無儘的謎團，每一次以為看清了他，他都會展現出更令人震驚的一麵。
她想起方才林夜贈藥給穆錚的一幕，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問道：“林先生，方才您給穆師傅的丹藥…”
“隻是些固本培元的藥散，於我而言不算什麼。”林夜淡然道，“他的傷根基已損，若無後續調養，即便驅散寒毒，功力也難以恢複至巔峰。既然出手，便索性做得周全些。”
蘇婉聞言，美眸中閃過一絲欽佩。她自幼接觸醫藥，深知醫者仁心的重要性，林夜此舉，已遠超尋常交易，更顯其格局與氣度。
她想了想，從隨身的手包中取出一張素雅的名片，遞向林夜。名片上隻有名字和一串私人號碼，材質特殊，帶著淡淡的馨香。
“林先生，這是我的私人聯係方式。”蘇婉語氣真誠，“您今後若還需要像血參這類珍稀藥材，或者遇到什麼麻煩，可以隨時聯係我。百草堂在江城乃至江南一帶，還是有些渠道和人脈的。或許…能幫上一些忙。”
她這已是主動釋放出極大的善意和結交之意。林夜今晚展現出的“醫術”和神秘背景，值得百草堂投資。
林夜看了她一眼，沒有拒絕，接過了名片。百草堂的渠道確實對他未來尋找修行資源有所幫助。“多謝蘇小姐。”
蘇婉見他收下，唇角微微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那…我送您回去？”
“不必了。”林夜搖搖頭，“我還有些事，自己回去便好。蘇小姐也請小心。”
蘇婉見狀，不再堅持。她深深看了林夜一眼，道了聲“保重”，便轉身上了保時捷。紅色的跑車發出一聲低沉的轟鳴，如同暗紅魅影，迅速駛離了這片是非之地。
目送蘇婉離開，林夜並沒有立刻動身。他依舊站在原地，神識如同最冷靜的獵人，鎖定著那幾股隱藏在黑暗中的氣息。
他故意放緩腳步，如同尋常人般，朝著更偏僻、燈光更昏暗的廢棄堆場深處走去。
果然，他剛一移動，那三股氣息立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悄無聲息地跟了上來，並且默契地分散開，試圖形成合圍之勢。
林夜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他走到一堆巨大的、鏽跡斑斑的集裝箱形成的陰影死角處，忽然停下了腳步，緩緩轉過身。
“跟了這麼久，不累嗎？”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清晰響起，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
陰影中，三個方向，緩緩走出了三個人。
正前方，是那個在鬼市內試圖高價購買空冥石未果的“寶齋”老板周慕雲，他臉色有些尷尬，但眼神中的貪婪卻絲毫未減。
左側，是那個氣息陰冷的“毒叟”，乾瘦的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眼神如同毒蛇。
右側，則是一個穿著黑色作戰服、麵容冷峻、手持一把加裝了消音器手槍的陌生男子，顯然是專業的殺手或保鏢，眼神銳利而危險。
“小兄弟，好敏銳的感知。”周慕雲乾笑一聲，率先開口，“我們沒有惡意。隻是…小兄弟今晚收獲頗豐，那株血參和那塊奇石，實在令人心癢。不知…能否割愛？價格好商量，絕對讓你滿意。”
毒叟桀桀怪笑：“小子，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有些東西，不是你該拿的。乖乖交出來，或許還能留條小命。”
那持槍男子沒有說話，隻是冰冷地抬起了槍口，無聲地施加著壓力。
林夜目光掃過三人，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在看三隻螻蟻。
“如果我說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