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星山脈的夜色,濃重如墨,將雲澈疾行的身影徹底吞沒。
他頭也不回地向南疾馳,《七星步》催穀到極致,足尖在濕滑的苔蘚與虯結的樹根上輕點即過,未留半分痕跡。胸口的太初道種持續散發著溫和卻堅定的熱意,與懷中那枚得自幽穀枯骨的暗紫令牌產生著微弱的共鳴,如同黑暗中無形的指南針,牽引著他穿越茫茫林海。
一連七日,他晝伏夜出,專挑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徑,極力避開任何城鎮與修士聚集之地。乾糧耗儘,便采摘野果、獵取山兔;靈力枯竭,便尋隱蔽處打坐調息,以《太初劍典》功法吸納天地間稀薄的靈氣。雖進展緩慢,但煉氣五層的境界卻在一次次消耗與補充中逐漸穩固。
越往南行,地勢漸緩,人煙卻未見增多,反而愈發荒涼。木青前輩地圖所示,他應已進入南疆與中土交界之地,此地多沼澤密林,瘴氣彌漫,自古便是流放與遺忘之地。
這日黃昏,天際烏雲低垂,悶雷滾滾,一場暴雨將至。雲澈正欲尋一處山洞避雨,目光卻被遠處山坳間一點微弱燈火吸引。
“有燈火便有人家…”他略一沉吟,決定前去探看。連日的風餐露宿,若能尋個遮風避雨之處,自是再好不過。
小心靠近後,發現那並非村落,而是一座孤零零矗立在荒草中的陳舊驛站。驛站以粗木搭建,門廊下懸掛著一盞昏黃的燈籠,在風中搖曳不定,發出“吱呀”的聲響。門匾歪斜,上書三個模糊的字跡——“望北驛”。
驛站院中,停著幾輛蒙塵的馬車,馬廄裡空無一物,唯有一股淡淡的腐草與黴味彌漫在空氣中。
雲澈神識悄然掃過,驛站內僅有數道微弱的氣息,皆是凡人,並無修士波動。他稍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因趕路而略顯淩亂的衣衫,邁步走入驛站。
堂內光線昏暗,僅點著幾盞油燈。四五名行商打扮的漢子正圍坐在一張木桌旁,低聲交談,麵前擺著簡單的酒菜。櫃台後,一名須發花白、眼神渾濁的老驛丞正打著瞌睡。
見雲澈進來,那幾名行商停下話頭,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帶著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老驛丞也驚醒過來,抬起眼皮,沙啞開口:“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順便要些熱食。”雲澈平靜道,目光快速掃過堂內。陳設簡單,並無異常。
“客房在後院,一晚一塊下品靈石。”老驛丞伸出枯瘦的手。
雲澈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凡人驛站,竟以靈石計價?他未動聲色,取出一塊靈石放在櫃上。
老驛丞收起靈石,渾濁的眼中似閃過一絲異光,朝後院喊道:“阿醜,帶客人去東廂房!”
一名身材佝僂、臉上帶著大片燒傷疤痕的啞仆(阿醜)無聲無息地從陰影中走出,低著頭,對雲澈做了個“請”的手勢。
雲澈跟隨啞仆穿過一條陰暗的走廊,來到後院東廂。房間狹小簡陋,隻有一床一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更濃的黴味。
“就這裡了。”雲澈點頭。啞仆躬身一禮,無聲地退去,腳步輕得怪異。
關上房門,雲澈並未立刻休息,而是指尖悄然凝聚一絲太初靈力,在門框與窗欞上布下兩道極其細微的警戒符文。行走至今,他早已習慣性地保持警惕。
窗外,暴雨終於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瓦片上劈啪作響,狂風呼嘯,更襯得這荒驛孤寂而詭異。
雲澈盤坐於床榻,嘗試入定修煉。然而,胸口的太初道種卻始終傳來一種莫名的、微弱的躁動感,並非預警危險,卻像是被某種同源卻微弱的力量所牽引,難以徹底平靜。
“此地…似乎有些不對勁。”他睜開眼,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昏暗的房間。
就在此時——
“咚…咚…咚…”
一陣輕微卻富有某種奇特韻律的敲擊聲,穿透雨幕,隱隱從隔壁房間傳來。
雲澈心神微動,悄無聲息地貼近牆壁,凝神細聽。
那敲擊聲時斷時續,並非尋常動靜,倒像是…某種暗號?
他心中疑竇頓生,正欲運轉破妄真瞳窺探隔壁,堂屋方向卻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與馬蹄聲!
數道強橫的氣息毫不掩飾地闖入驛站!
“掌櫃的!好酒好菜趕緊端上來!再給爺們準備幾間上房!”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雲澈神識悄然探出,隻見堂屋內多了七八名身著統一青色勁裝、腰佩長刀的漢子。為首一人是滿臉虯髯的壯漢,太陽穴高高鼓起,氣息赫然達到了煉氣六層巔峰!其餘人也皆有煉氣四、五層的修為,行動間步伐沉穩,眼神銳利,絕非尋常江湖客,更像是某個宗門或家族的護衛。
他們簇擁著一名身穿錦袍、麵色倨傲的年輕公子哥修為僅煉氣三層,以及一位戴著麵紗、身姿窈窕的白衣女子,氣息內斂,雲澈竟一時看不透其深淺。
這群人的到來,讓原本那幾名行商頓時噤若寒蟬,低頭縮在一旁,不敢再多言。老驛丞忙不迭地上前招呼,神態恭敬中帶著一絲畏懼。
“青陽門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荒郊野驛?”雲澈心中暗忖。青陽門是黑山郡一帶最大的宗門,勢力不小,門人平日鮮少會到這南疆邊界來。
那虯髯壯漢目光如電,掃過堂內,最終落在雲澈所在的東廂方向,眉頭一皺,對老驛丞沉聲道:“東廂房有人住了?讓他換一間!我家小姐喜靜,要住最好的房間!”
老驛丞麵露難色:“這…客官,那位客人已經住下了,怕是…”
“廢什麼話!”虯髯壯漢不耐地一揮手,“讓他滾出來!靈石少不了他的!”說著,竟大步流星朝東廂走來!
雲澈眼神一冷。他不欲生事,但也絕非怕事之人。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