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縣城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路上付母雖然還有呼氣,但是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
血液裡遊走的毒素每時每刻都在她的體內攻城掠地。
這一番折騰下來,付平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連嘴唇都有些發白了。
付平心想:這一趟,得虧有亮子幫他背著母親,要不然自己肯定堅持不下去了。
陳明亮心想:付平這身板怎麼差成這樣了,感覺就算有僵屍路過,都能被他吸一口陽氣去。
兩人一路上相顧無言,心思雜亂,都在祈禱著付母能夠轉危為安。
等到了縣醫院,付平把飯盒裡的500塊錢全掏了出來。
那時候血液灌流屬於較為先進的技術。
跟先進一沾邊,就意味著價格不會便宜。
醫院連續給付母做了三天的血液灌流,付母的麵色明顯好了很多,但是依舊昏迷不醒。
用醫生的話說:“最好是再做一次,清理一下餘毒。”
但是付平已經做不起了……
他今天吃的飯甚至都是陳明亮花錢買的。
見付平麵如死灰,眼神裡充滿歉疚。
陳明亮勸慰道:“平子,大娘現在起碼脫離生命危險了。”
“你……已經儘力了。”
“咱們拉她回家吧。”
“剩下的事,不是咱們能左右的了。”
付平在看到母親中毒的時候沒哭,在掏出辛苦賣血的500塊錢交給醫院的時候沒哭。
此時,他卻再也控製不住,貼著走廊裡的牆壁滑坐到地麵,崩潰的掩麵痛哭起來。
就像找不到母親的孩子,無助而絕望。
最終,他們重新背起昏迷不醒的付母從縣醫院回來了。
站在家門口,看著沒鎖的大門恍如隔世。
當時走得太匆忙了,他們甚至連門都沒顧得上鎖。
付平卻並不在意,這家裡最值錢的就是他拿走的飯盒,就算小偷來光顧都得罵一句“窮鬼”。
付平把付母從板車上背起來,陳明亮把被褥鋪好,兩人把她安置在了炕上。
做了三次血液灌流,但是付母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看起來跟是睡著了一般。
陳明亮氣喘籲籲的站在炕下麵,說道:“醫生說過幾天可能就會醒了。”
但是,醒了之後肯定跟以前不一樣了,會有嚴重的後遺症。
老鼠藥的毒素已經損傷了神經,付母可能會頻繁抽搐,甚至醒來後會精神失常。
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一路奔波,陳明亮口渴的要命,來到廚房找水缸準備舀瓢涼水喝。
舀子剛拿在手裡,他眼神一瞥,突然看到廚房的地麵上有張被團成一團的白紙。
那時候都缺衣少穿的,家裡也沒人讀書,白紙在家裡都不多見。
陳明亮好奇的放下舀子,過去把紙撿了起來,一點一點的鋪展開。
等他看清上麵的內容後,卻是麵色大變。
他驚慌失措的跑回屋裡,說道:“平子,你快看這個!”
“這什麼鬼東西!”
“啥啊?”付平詫異的看向他。
這又是出什麼幺蛾子了,臉都給嚇白了。
他從陳明亮手中接過那張皺巴巴的白紙,看了一會,如遭雷擊。
那是一張血液檢測報告。
是付平跟著陳友德出去賣血,按照對方的要求必須要做的檢查,每次都得做。
這張報告……原本是他前幾天賣血的時候要用到的。
在那報告的底部,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如同死神揮舞的鐮刀,輕易定下了一個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