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連三天,三人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重症監護室外那條冰冷的走廊裡。
見不到人,每一次醫生護士的進出都讓他們心跳加速,但得到的消息總是“還在昏迷中”、“生命體征平穩,但還沒醒”。
這種煎熬未知的等待,讓李鳳蘭幾近崩潰,她整日以淚洗麵,喃喃著女兒的名字。
蘇武雖沉默不語,但布滿血絲的眼睛卻從未離開過那扇緊閉的大門。
顧崢靠著牆站著,心裡像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沉得他喘不過氣,他不停地在心裡重複:蘇青青,你一定要挺過來!你必須挺過來!
期間,趙大強一家也聞訊趕了過來。
將顧崢拉到一邊,詳細詢問了事情經過後,趙大強氣得臉色鐵青,不停咒罵陳晶瑩喪心病狂。
幾人在走廊裡焦急地轉著圈,卻束手無策。
蔡玉芬乾脆請了假,每天變著花樣做好飯菜送過來,輕聲細語地寬慰著李鳳蘭。
連五歲的小妞妞也執拗著不肯走,小聲說:“漂亮阿姨一定會好起來的。”
直到第七天淩晨,眾人都熬的有些受不住了,重症監護室的門突然被推開,護士高聲喊道:“蘇青青家屬,患者醒了!意識清楚,可以轉去普通病房了!”
這話如同平地驚雷,瞬間劈散了所有的困倦和絕望。
李鳳蘭因起得太猛晃了一下,蘇武的眼睛瞬間亮了,顧崢猛地從地上彈起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衝上頭頂,讓他一時有些暈眩。
病床上的蘇青青虛弱極了,臉色蒼白,嘴唇乾裂,眼睛雖然沒什麼神采,卻的確是微微睜開的。
她先是看到了撲到床邊的李鳳蘭,嘴唇微微動了動,“媽……”
李鳳蘭的眼淚瞬間決堤,緊緊握住女兒的手,迭聲應著:“哎、哎!媽在呢!媽在呢!”
隨後,她就看到了顧崢的臉。
還有趙大強,蔡玉芬,和睡眼惺忪的小妞妞。
她想問,你們怎麼都來了,可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樣,虛弱得連手臂都抬不起來,實在沒有再力氣開口。
其實,在她睜開眼,意識到自己躺在醫院裡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昏迷了。
具體幾天她不清楚,隻覺得那段時間渾渾噩噩,像是在無儘的黑暗裡沉浮,做了一個個光怪陸離的夢。
在普通病房醒來的第一個清晨,蘇青青是被窗外的麻雀吵醒的。
陽光斜斜地照進來,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
她試著動了一下,全身骨頭像是被拆了重裝,又沉又酸。
目光落在床頭櫃上的雙喜搪瓷缸子上,李鳳蘭正小心吹著熱氣,想把小米粥晾涼。
“媽……”她的聲音啞得厲害。
“哎?醒了?”李鳳蘭立馬放下缸子湊過來,“感覺咋樣?還難受不?喝點粥不?”
蘇青青搖了搖頭,沒什麼胃口。
她下意識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李鳳蘭會意,拿著乾淨的帕子蘸了溫開水,一點點地給她潤唇。
當觸碰到那抹濕潤時,蘇青青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下,睫毛輕輕顫了顫。
連這點水汽,她都受不了了麼?
趙大強一家因為有工作和孩子要照顧,先行回家了,唯獨顧崢,寸步不離地忙前忙後,取化驗結果,取藥,收拾行李,直到把她們送回家。
到家的第一個晚上,她再次做了那個熟悉的噩夢。
這次不是泳池,是凍得硬邦邦的雪殼子,像井底一樣的出口遙遠又渺小,她怎麼爬都爬不出來。
猛然驚醒時,心臟咚咚咚的快要跳出嗓子眼,洇濕了棉麻睡衣,黏膩膩的貼在皮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