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因為這位道士的「二龍不相見」理論,以致於裕王從小長大就沒怎麼見過嘉靖,估計早就恨得牙癢癢了。
現在都不用等到那個時候,陶府上的氣氛就沉重起來。
來往的仆從下人竊竊私語,還反複提到了他:「自從那李真人被敕封,大爺和二爺臉上就沒露出過笑容!」
「可不是麼,陛下也太看重這小小的郎中了,連修天師府的銀子都要我們出……」
「老爺是天師,更是活神仙,還怕一個新封的真人?你們慌什麼!」
「可老爺很久沒有出來見大爺和二爺了,小少爺之前匆匆回來,也根本不理睬大爺的詢問,怎能不慌?」
經過耳識強化的聽覺,讓李彥很快得出一個情況。
關於如今京師內的風風雨雨,陶仲文的長子和次子大為慌亂,但陶仲文並沒有出麵穩定人心的意思,依舊閉門修煉,對於這些不會修行的凡俗子嗣,顯然不太在乎……
李彥目露沉吟,突然道:「出來吧。」
身影一閃,赤煉來到旁邊,恨聲道:「陶仲文又對我兒下手了,他是不是真的以為老娘不敢血洗陶府?大不了兩敗俱傷,看誰更痛!」
李彥沉聲道:「拚得一拍兩散,最受傷的還真不見得是此人……」
赤煉怔住:「啊?為什麼?」
李彥將剛剛探得的情報簡單地說了一遍:「目前我還沒有找到陶仲文在意的人,無論是凡俗的子嗣,還是修行的傳人,他好像都隻存有利用之心。」
赤煉咬牙切齒:「我妖族裡麵,都少有這般惡毒的,這陶仲文怎麼變成這般模樣?用你們人的話來說……就是六親不認!」
李彥看了看她:「涉及私人感情的事情,我一向不願過問,但現在卻希望你回憶一下,當年認識陶仲文時,他是什麼性情?」
赤煉道:「眉清目秀,白白淨淨,被我揍了,很不服氣,再探五絕洞後又被揍了兩次,感覺和其他道士沒什麼區彆,談不上多良善,但絕對不像現在這般惡毒!」
三十多年前,陶仲文四十歲出頭,若其駐顏有功,看上去年輕也很正常,至於赤煉在妖族裡麵算是年輕,但按照人類的年齡計算,早就過百歲了,畢竟兩族壽數不同。
李彥又問:「那你們是如何在一起的?」
赤煉也沒藏著:「實話說吧,我那時欲劫發作,陶仲文正好上門挑戰,我族有一個渡劫之法,要將劫念抒發出來,就撲過去了,他掙紮著還想跑,我就追啊,他就跑啊,我就追啊,他就跑啊,最後我追上了……」
李彥:「……」
他一直以為,陶仲文與赤煉的關係,是因為這位天師和許仙頗有共同話題,並且口味獨特,有虎背熊腰的審美,弄了半天,是你霸王硬上弓?
眼見這位目光有異,赤煉理所當然地道:「看我作甚?他是正一道士,能夠娶妻生子,和我好的時候,都已經有兩子三女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李彥也不跟妖掰扯價值觀的問題,繼續道:「那後來呢?」
赤煉道:「事後挺樂意的啊,若真是不情願,我劫數去了,也就不搭理他了,是陶仲文主動過來,要與我一起行走曆練的!」
李彥道:「他看重了你法力高強?」
赤煉雖然仇恨現在的陶仲文,現在什麼壞事都第一個想他,倒也沒有對從前一味抹黑:「應該不是,似他這樣出身大派的弟子,在外其實遇不到太大的風險,就是認為我好,我也挺高興的,早就想離開五絕洞,就跟著他一起跑了……」
李彥道:「那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覺得陶仲文發生了變化?」
赤煉回想了一下,然後看向紫禁城:「應該就是去了皇宮,得到皇帝的看重,陶仲文很快就變了!」
李彥道:「邵元節舉薦陶仲文,得嘉靖帝看重……你再仔細想一想,他具體的改變是什麼時候?」
赤煉仔細回憶了一番:「就是進皇宮的那一段時間,皇宮我是不敢接近的,聽族老說裡麵有鎮妖的寶貝,就在京師外麵徘徊,前後也就十天,再見到陶仲文的時候,他的舉止就有些古怪,反正就跟以前不太一樣……」
李彥眼睛微微一眯:「他的舉止古怪後,接下來去了什麼地方?」
赤煉道:「回了神霄派,向師門稟告皇帝的召見,又跟我分開很長一段時間,後麵就漸漸變了……」
李彥眉頭一揚。
他本來都考慮奪舍的可能了,可假如真是奪舍,連赤煉都看出不對勁,說明沒有完美無缺,肯定要經過一段時間的鞏固,避開師門之地。
但陶仲文立刻回歸師門,就基本排除了可能……
那突然性
情大變,是因為發現有機會繼承天師之位麼?
邵元傑選擇他為繼承人,理應看重那個時候陶仲文的能力與品性,不該變得如此之快吧?
李彥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赤煉又想到了後麵陶仲文的成名之作:「還有燒行宮,我記得最清楚!」
「換成以前,陶仲文是絕對不敢去縱火燒皇帝行宮的,世俗天子牽扯極多,以往天庭都是關注的,萬一真將皇帝燒死了,那龐大的業障足以讓他萬劫不複……」
「但他變得膽子大了,敢先安排一場占卜,再讓我放火應驗,說宮內的寶貝沒有帶出來,不用擔心被發現,皇帝確實嚇得半死,從此就對陶仲文的預測深信不疑了,他也越來越風光!」
李彥道:「利欲熏心,鋌而走險,不是道門清靜之輩所為。」
赤煉連連點頭:「我多機智啊,見這道士變成這樣,就想將我兒接走,結果發現神禁,大怒之下去跟他理論,沒想到這人直接翻臉,用我兒的性命要挾,奪了我的內丹精元,幸好有血脈之力,不然那孩子一輩子就完了……」
李彥目光一動:「陶仲文的神禁「鎖靈環」,是師門所學?還是他自創的?」
赤煉道:「這倒不清楚,他又不肯向我透露師門之法,不過以前確實沒見他用過,否則我也不會毫無防備……」
李彥道:「陶仲文性情改變的同時,又突然掌握了神禁之法?照此說來,如果不是外部奪舍,隻有一種可能了……」
赤煉瞪大眼睛:「什麼?」
李彥沉聲道:「前世記憶蘇醒!」
西遊世界本來就不少前世今生的聯係,唐僧的前世金蟬子,就是如來座下的二弟子,才肩負起了取經的重任,而被黃袍怪擄走作妻的百花羞,則是天庭披香殿侍香的玉女,下界投胎到寶象國皇室,奎木狼才說與其再續前緣。
這種投胎轉世,自然沒了前世記憶,但彆忘了,那是地府正常運作的時候,現在壽數都敢隨意削減延長,那前世記憶複蘇,又算得了什麼呢?
而赤煉一驚,趕忙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的想起來了,在出了皇宮後,陶仲文是問過我的,覺得自己前世是人是妖,當時莫名其妙,隨口答了句……」
李彥點頭:「之前還是純粹的猜測,也許就是人變壞了,但經過這個細節作證,前世覺醒的可能性大增……」
「並且如今的陶仲文,是以前世的記憶為主,對於這一世的親情淡薄,隻有利用之心,真正關心的人,則是前世瓜葛……」
說到這裡,他看向天師府深處的福地:「這位神霄天師的前世,又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