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澤娜可以追查一個已經死去的陳泰,可以清理一些浮於表麵的罪惡。
但她無法,也不可能,為了少數可能被冤枉的囚犯,去撼動那些盤根錯節的利益網絡。
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在林默沉寂的心湖中蕩開。
那是最後一點不切實際的期待徹底消散。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潛意識裡竟還藏著如此天真的期待。
期待這個體製內,真能有人不顧一切地追尋真相,還蒙冤者一個清白。
現在,這最後一絲期待也破滅了。
他終於徹底認清這樣一個冰冷的事實:
在這個世界上,所謂的公道和正義,從來不會從天而降,更不會由那些身居高位者施舍。
它們隻能靠自己的力量,用鮮血和火焰,從仇敵的屍骸上奪取。
或許在旁人眼中,盧澤娜的選擇無可厚非。
追求公平正義的道路本就充滿曲折,有時候不得不暫時隱忍,以退為進。
在觸及某些不可撼動的利益時,選擇暫緩調查、保全實力,或許是為了將來能夠更徹底地肅清積弊。
但林默不是她。
他不是那個可以等待“將來”的人。
他正是那個被犧牲、被放棄的“現在”。
他失去了一切,被剝奪了一切,父母慘死,自身蒙冤,身陷囹圄。
他沒有任何退路,也不需要向任何“大局”妥協。
現實的殘酷再次將他喚醒:
在這個權力與利益交織的世界,能依靠的,隻有自己,隻有自己手中掌握的力量。
隻有那源自係統、絕對忠誠的死士,以及永不停息的審判。
一切,終究隻能靠自己。
所有的希望都隻能由自己親手創造。
這條唯一的路,他早已踏上,並且會毫不猶豫地走下去,直至儘頭。
他緩緩抬起頭,儘管眼前隻有監舍冰冷的牆壁,但他的目光仿佛已穿透層層阻隔;
落在了那片代表著尹家權柄的、更深邃的黑暗之上。
微光已滅,利刃在手。
複仇和審判的華章,真正揭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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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城的事務,對林默而言,尚有一處需要了結的尾端:關於全嘉和的處置。
光城,東區邊緣。
一段早已廢棄的市政排水管道深處,直徑勉強夠一個成年人蜷身其中。
管道入口被瘋長的雜草半掩著,形成一個極不起眼,也極不舒服的藏身之所。
全嘉和將自己死死塞在這個潮濕、陰暗的狹小空間裡;
後背緊貼著冰冷、濕滑的水泥管壁,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胸腔壓抑的起伏。
他不敢大幅度移動,哪怕是最輕微的調整姿勢;
都會攪動底部的沉澱物,讓那令人窒息的惡臭更加濃鬱。
外麵的車笛聲像是永不停歇的背景音,時而遙遠,時而逼近。
有一次,數道車燈的光柱甚至直接掃過了管道入口處的雜草叢,引擎轟鳴聲近在咫尺。
他瞬間屏住了呼吸,全身肌肉僵硬如鐵,手指死死摳進身下粘稠的淤泥裡,心臟狂跳。
直到那聲音和光線逐漸遠去,他才像虛脫一般,緩緩吐出那口憋了許久的氣。
連續三十多個小時的逃亡,像一隻被獵犬追逐的受傷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