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的手指慢慢收回,在虛空中蜷縮成拳。
他的手指僵硬地重新抬起,在空中停頓了漫長的數秒,最終沉重地落下,在屏幕上劃過了“批準”。
電子簽名生成,文件被係統收錄。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某一部分也隨之死去了,靈魂上烙下無法清洗的汙跡。
濃重的自我厭惡感幾乎讓他窒息。
他猛地推開座椅站起身,在辦公室裡急促地踱步,像一頭被困的野獸。
他必須逃離這裡,哪怕隻是暫時的喘息。
他需要一個借口,一個能讓尹家放行的合理理由。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像野草般瘋狂生長。
他需要一個能讓他暫時離開這個罪惡之地、呼吸一口外界空氣的機會。
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喉嚨口的惡心感,他開始查詢近期外部的學術會議信息。
他的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急切,指尖在鍵盤上快速滑動,篩選著所有可能的地點與時間。
很快,他鎖定了一個在鄰國舉行的、關於複雜係統數學模型的閉門研討會。
議題涉及的理論,與他早年純數學階段的某個猜想存在遙遠的關聯。
他開始起草外出申請。
用詞極其謹慎,強調該會議中的某個前沿數學模型,可能對解決“生命序列”項目底層算法中存在的“微小偏差”具有“潛在啟發性”。
理由聽起來足夠“務實”,符合他理論奠基人的身份,也似乎能為陷入瓶頸的項目帶來一線希望。
他將申請提交給基地臨時負責人。
通訊接通時,他竭力讓聲音保持平靜,但先前劇烈的情緒波動未能完全平複,泄露了他內心的波瀾。
臨時負責人看著申請,眉頭微蹙。
在這個敏感的時間點,鄭博士的主動要求外出非同尋常。
但申請理由無可挑剔,項目近期也確實進展遲緩,需要新的思路。
他不敢擅專,立刻向上請示。
消息層層傳遞,最終抵達尹公處。
經過一段令人煎熬的靜默,批複傳回:“準。嚴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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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公那句“準。嚴控。”的批複在通訊頻道中消散,標誌著鄭博士的出行進入倒計時。
指令化作無形的壓力,瞬間傳導至“搖籃”基地深處。
臨時負責人放下通訊器,指尖殘留著通訊器外殼的冰涼觸感。
他深吸一口氣,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即通過內部線路,發出了最高優先級的召集指令。
十分鐘後,基地核心區一間能完全屏蔽內外信號傳輸的密室內,三名安保主管屏息凝神,站立在合金桌前。
他們是負責人絕對信賴的核心骨乾,此刻臉上卻不見往日的沉穩,隻有被緊急召集而來的凝重。
室內燈光慘白,映照著幾人嚴肅的臉。
“任務等級提升至最高。保密層級為絕密。”
臨時負責人的聲音低沉,在狹小空間內回蕩。
“目標是護送關鍵人物前往外部指定地點。我強調兩點:”
“第一,泄密行為及其關聯後果將是不可逆的。”
“第二,我們所有人,包括我,都已在此次任務的潛在審查名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