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更深沉的絕望,在趙子安心底彌漫開來。
他緩緩地,將手伸向床頭櫃上那把用來切割水果的餐刀。
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指尖傳來,就像他此刻感受到的這個世界的溫度,毫無暖意,隻剩刺骨的寒。
趙載旻完全沒有注意到兒子的變化。
他沉浸在自尊被踩進泥裡的暴怒與徹底崩潰中。
“你們懂什麼?!你們這些隻會舞刀弄槍的劊子手,懂什麼叫科學的偉大犧牲?!”
他幾乎是咆哮著,理智的弦徹底崩斷:
“是!我就是要證明我比他們強!鄭博士算什麼東西!一個被困在囚籠裡的失敗者!
“金俊基又算什麼天才!一個連麵都不敢露的懦夫!”
“隻有我!隻有我的‘普羅米修斯’才能觸及真正的生命奧秘!才能打開那扇通往神之領域的大門!”
“那些犧牲?”
趙載旻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癲狂的神色:
“那是他們卑賤的生命,能為科學進步,為我偉大的事業做出的最大貢獻!是他們的榮幸!”
她麵目猙獰,仿佛要將積壓多年的怨毒與憤懣一並傾瀉出來:
“沒有我,那些實驗體本就毫無價值!如同螻蟻!”
“能用他們微不足道的生命,鋪墊我通往巔峰的道路,是他們的命運!”
“我兒子……”
他話語頓了一下,仿佛才想起這個用了無數次的借口,語氣變得生硬而敷衍:
“……我兒子當然也需要我成功!他需要我帶來的榮耀和……和治療!”
這番將他人生命視如草芥的赤裸自白,這副徹頭徹尾的自私模樣,徹底擊碎了趙子安心中對父親最後的那點溫情想象。
他看著父親那癲狂而陌生的麵孔,聽著那將自己也一並物化為“需要成功”的附屬品的話語,眼中最後一點微弱的光彩,熄滅了。
趙子安握著餐刀的手不再顫抖,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虛空。
“巔峰?”顧影敏銳地捕捉到趙載旻話語裡的關鍵詞,帶著毫不掩飾的質疑追問道:
“一個建立在致命缺陷上的巔峰?比如……你那核心催化劑,引發不可逆轉的神經崩解?”
趙載旻瞳孔驟然收縮,驚駭地瞪著顧影,對方連這個核心機密都知道?!
在極度的震驚和急於證明自己的心態驅使下,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不!那根本不是缺陷!那是通往更高層次的鑰匙!”
“隻需要……隻需要某種從剛死亡不超過三分鐘的人類腦髓中提取的活性物質!”
“當催化負載超過臨界閾值時,隻要在極短時間內,注入這種提取物進行中和,就能徹底穩定住催化劑!”
“非但不會崩解,甚至……甚至能借此突破極限,大幅提升催化效率!”
這些話如同最終的喪鐘,在趙子安耳邊轟然敲響。
教父曾經說過父親打開了一扇“不該打開的門”。
可趙子安一直沒有直觀感受到,門的背後是多麼罪惡。
現在他感受到了:剛死亡三分鐘內……人類腦髓……提取物……
維係自己生命的“研究”,其根基竟然腐爛至此。
他無法再聽下去,多聽一個字都像是靈魂被放在火上炙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