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響起的那一刻,她等乘客陸續起身,才慢慢跟著收拾東西。
手臂有些發麻,腿也不聽使喚。
但她必須堅持到目的地。
她拖著發麻的腿,跟著大夥兒下了車。
東州的風又乾又硬,迎麵撲來,夾著一股土腥氣,聞著陌生得很。
車站廣場上,一條紅布橫幅掛在那兒。
風一吹,嘩啦嘩啦直響。
風吹起地上的沙塵,打在臉上有點紮,像小針輕戳。
她抬手遮了下眼睛,視線一下子模糊了。
站在原地愣了幾秒,才慢慢看清出口在哪兒。
林嘉掃了一眼四周,就收回了目光。
她根本不想看這些,心裡亂得很。
腦子裡隻反反複複盤旋著一件事:
找到沈庭樾,領證結婚,拿到家屬證明,然後安頓下來。
可她除了知道沈庭樾這個名字,就隻剩一串號碼了。
那號碼是昨晚她收拾字畫時,從一堆舊紙裡掉出來的。
她撿起來看了一眼,記住了號碼。
沒有地址,沒有單位全稱,隻有這個號碼。
她反複背誦,直到能一字不差地默寫出來。
她甚至不確定這個人是否真的在滿城,是否還在,或者是否還記得這門婚約。
但她沒有彆的選擇,隻能賭這一把。
如果電話打不通,或者對方否認,她可能就徹底失去了方向。
出了車站,滿城的太陽晃得她眼睛都睜不開。
廣場上擠滿了人。
她站在台階上,四下張望,不知道該往哪邊走。
臉被陽光烤得發燙,汗從額頭滑下來,順著臉頰往下淌。
她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聽見有人喊:“去招待所的,這邊集合啦!”
林嘉問了路,找到了招待所。
一樓有間小賣部,玻璃櫃裡擺著糖塊和牙刷牙膏這些日用品,牆角放著部黑色的老式電話,機身上連著根線。
旁邊貼著張紙條寫著:“打電話要先登記。”
她推門進去,屋裡燈光暗黃,地麵是水泥的,牆皮裂了縫,還掉了幾塊。
櫃台後麵坐著個姑娘,低著頭織毛衣,手指翻得飛快。
林嘉走到電話邊,盯著那台轉盤電話,手有點抖。
“同誌,我想打電話。”
“先登記。”
說話的是個紮著兩條辮子的接線員,抬頭看了她一眼,從櫃台下拿出本子和鋼筆遞過來。
林嘉接過筆,手心全是汗,字寫得歪歪扭扭。
她在本子上寫下名字、老家和要打的號碼,沒空擦汗,也沒法重寫。
登記完,她深吸一口氣,報出那串背了無數遍的數字:“我找沈庭樾同誌。”
接線員撥動轉盤,號碼一個個轉出去。
聽筒裡先是“嘟嘟”的忙音,接著變成等接通的長響。
電話剛撥出去,接線員臉色就變了,皺起眉,直直盯著她。
“這是隊伍的專線,你是什麼人?有什麼事?”
林嘉喉嚨一緊,心跳快得像要蹦出來。
她清楚這號碼不一般,也明白隊伍電話不是誰都能打的。
“我未婚夫在隊伍,我是來探親的。”
林嘉握著電話,手心有點出汗。
電話那頭遲遲沒有回應,隻有電流嗡嗡的雜音。
她沒察覺到,角落裡一個原本縮在破椅子上打瞌睡的男人,突然睜開了眼。
他沒聲沒響地站起身,裝作伸懶腰的樣子晃了兩步。
接著就慢悠悠往門口走,幾下就消失在招待所外頭。
營地,訓練場。
天空湛藍得近乎刺眼,沒有一絲雲彩。
太陽火辣地照著,土地都被烤得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