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過信物時的眼神,不是欣喜,而是審視。
他點頭答應婚事時的表情,不是感動,而是探究。
他需要她活著,需要她開口,需要她行動,然後一步步露出真麵目。
隻是不動聲色,一直在找破綻。
他給她空間,讓她放鬆警惕。
他陪她說話,看她如何編造細節。
他做木工,看似專注,實則耳朵一直聽著她的每一句話。
他不是在過日子,而是在布網。
林嘉想到這裡,隻覺得脊背發涼。
她像一隻誤入蛛網的飛蟲,自以為在自由飛翔,實則早已被黏住翅膀。
不過……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如果真是這樣,那書裡寫的,說什麼沈庭樾為婚約追去海港找鄭婉婉,怕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了。
那不是癡情,而是任務。
他去海港,不是為了挽回未婚妻,而是為了調查什麼,或者執行某種秘密行動。
鄭婉婉的身份,恐怕也並不簡單。
也許,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鄭婉婉?
或者,她隻是個誘餌?
而沈庭樾,從頭到尾都在演戲。
林嘉穩住呼吸,語氣自然地回應。
“這事我走之前跟我爸商量過,到時候發個電報報個平安就行。”
她甚至笑了笑,語氣帶著幾分俏皮。
“他說啦,女兒大了,婚事自己做主,他們年紀大了,就不折騰了。”
她說得輕鬆,眼神卻悄悄觀察著沈庭樾的反應。
她不能完全拒絕電報,那樣太反常。
但也不能答應讓父母來,那樣等於自投羅網。
折中之策,是最安全的。
她心裡卻已掀起驚濤駭浪。
這場戲,遠比她想象的複雜。
而她,必須比以前更加小心。
“讓他們過來太遠了,路上也不安穩。再說家裡馬上要忙農活,耽誤不得。我不想讓他們折騰。”
林嘉的聲音輕輕的。
南方的氣候濕熱,土地肥沃。
一年確實能收三季糧食,插秧、收割、晾曬,幾乎全年無休。
農忙時節更是全家上陣,雞鳴即起,日落不歸。
田埂上處處是彎腰勞作的身影。
“南方確實一年能收三季糧食,農忙也的確是一年的大事。”
她繼續說道,語速平穩。
“春耕要趕在雨水節氣前,早稻必須按時下秧;夏收之後緊接著就是晚稻的插種;到了秋天,還有最後一季的雜糧要收。哪一環都不能耽擱,否則一季的口糧就沒了著落。”
這話聽起來合情合理,不算撒謊。
她沒有說謊,隻是隱瞞了部分真相。
她家根本沒有田,也沒有父母務農。
那所謂的“農活”,不過是她編出來的借口罷了。
隻不過,真正要忙農活的,不是她爸,更不是鄭耀華。
她父親早已不在人世,而鄭耀華那個被她隨口編出來的“表哥”壓根就不存在。
沈庭樾手裡的斧頭頓了頓。
他站在院中那棵老槐樹旁,肩背挺直。
斧刃剛剛砍入木樁半寸,此刻卻忽然停了下來。
他微微側頭,目光落在林嘉臉上。
雖然沒說話,但那一瞬的停頓,卻像是一道無聲的審視。
他微微點頭,汗水順著緊實的下巴滑下來。
“家裡生計確實是頭等大事。”
他說得認真,仿佛完全相信了她的話。
林嘉剛鬆一口氣,以為這關過了,心裡那根緊繃的弦稍稍放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