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貴神色倒是沒有什麼異常,隻恭敬回答:“好,老奴知道了。”
洛瓏淺笑,默不作聲。
宮牆內的夜晚格外靜謐,除了禦林軍巡夜換崗的鏗鏘腳步聲,就是更夫巡夜的聲音。
尚儀局內,帷幔低垂,宮燈幽暗。
洛瓏睜著眼躺在床榻上,她怕一闔上眸子就感覺置身血泊中,身邊是親人的頭顱和沒有頭的身軀。
思緒如潮水般湧入頭腦。
裴玄鳳的父親宇王殿下,是舊朝皇帝的三弟,他戰功赫赫,幫助皇帝登上皇位。
飛鳥儘良弓藏,自此,宇王就成了皇帝的一塊心病,並且宇王還有一個不安分的兒子——裴玄鳳。
宇王警告過他,不要輕舉妄動,當今陛下殘忍嗜殺,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可他偏偏不信邪,經常和父親頂撞。
完後就給洛瓏畫大餅。
“小瓏,他們都不相信我,你要相信我,他日我登基為帝,你就是我的皇後,我的後宮隻有裡一個人,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摘給你!”
年輕的裴玄鳳摟著她的腰離地抱起,唇角上揚,桃花眼帶著寵溺和自信。
洛瓏收回思緒,蹙眉翻了個身。
裴玄鳳登基後血洗了皇宮。
皇帝五馬分屍,太子腰斬,皇子、公主和後宮嬪妃,包括品級高的宮女太監,統統斬首示眾。
當日暴雨,裴玄鳳親自去刑場督斬,太監為他打著傘,龍袍的下擺被鮮血染紅。
他用毛筆蘸著皇帝顱腔中的血,仿照皇帝自己的口吻寫了一篇罪己詔,昭告天下他死有餘辜,張貼在皇城門側,讓百姓觀瞻。
其實幼時洛瓏跟著裴玄鳳還經常來皇宮玩耍,皇子和公主都是裴玄鳳的表哥表姐,也都對洛瓏很和善。
無奈,皇權之下皆是冤魂。
次日,洛瓏將選好的秀女名單讓太監遞上去。
不多時,太監回稟,讓她去東暖閣麵聖。
洛瓏眉心微蹙,來到東暖閣。
跪地俯首,聽到腳步聲和曳的龍袍摩擦地毯的聲音,餘光看到繡金龍袍下擺在對麵的紅木九龍榻旁漾開。
裴玄鳳那特有的尾音帶笑的嗓音響起:
“白夫人,你的名單怎麼夾帶私貨呢?白府的白秀茹並不符合秀女標準,你假公濟私,是不想要腦袋了嗎?”
洛瓏呼吸急促,她沒想到裴玄鳳竟然會挨個看她選出來的秀女。
“陛下,臣婦……確實想舉薦自己的小姑,她秀外慧中,陛下給她的品位不必太高,權當是給臣婦的惠澤。”
裴玄鳳冷聲哼笑:“你倒是對白瑾瑜家很好,又替他喊冤,又舉薦他妹妹入宮。”
洛瓏俯首眼眸微轉:“臣婦自幼得夫君一家庇佑,自當回報。”
良久,沒有動靜。
既沒有聽到裴玄鳳讓她起身,也沒聽到他再說什麼,洛瓏就一直俯首跪在地上。
洛瓏聽到輕微悉悉索索的聲音,後頸突然有一隻手覆上,她身子猛然一震。
她抬起頭,看到裴玄鳳正俯身蹲踞在她麵前,漆黑桃花美目盯著她,手掌撫在她後頸的刀痕上。
“陛下!”
洛瓏心中猛跳,她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大膽地對她對手。
她往後撤身,裴玄鳳鉗住她後頸又將她拉回來,兩人距離很近,呼吸相纏,眼神直戳戳看著她:
“朕賜你的藥膏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