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哪怕是前途渺茫,孟鶯鶯也沒想過和去找那個娃娃親對象。因為,齊小二?
這個名字……就是書中那個極度嫌棄原主、最後害原主下場淒慘的娃娃親對象。
孟鶯鶯找他履行婚約,那等於找死啊。
畢竟,書裡麵她在父親離世後,確實是去投靠齊小二了,但是下場著實不算好。
她出生鄉下,父親是殺豬匠,沒有母親,自身學曆也一般,人胖又虛榮。
和父母雙職工乾部,自身學曆高,樣貌優秀,前途無量的齊小二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樣的她,又借著娃娃親婚事的理由,對著齊小二死纏爛打。
齊小二能喜歡她,那才奇怪了。
所以,當父親一提起讓她去投奔娃娃親對象,孟鶯鶯就十分抗拒。
她有自己的打算,但是又不能和父親說。
“怎麼,現在反倒是不願意了?”
看出了自家閨女的情緒,孟百川有些詫異,“你當初鬨著要去市宣傳隊,不就是因為想要追上齊小二的腳步嗎?”
其實,孟鶯鶯和齊小二就小時候見過一麵,那年孟鶯鶯七八歲,齊小二九歲,孟鶯鶯從小個子就生的高又壯。
那時候齊小二還瘦弱的跟個猴一樣,孟鶯鶯爬到齊家牆頭,一把跳下來,騎在齊小二的脖子上,騎大馬。
一屁股坐的齊小二都翻白眼了。
全家都過來搶救齊小二。
為此,齊小二還成了他們大院的笑柄,連一個比他小的妹妹都打不過。
真是個小廢物。
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齊小二都活在孟鶯鶯,那一屁股的陰影裡麵。
提起過去的往事,孟鶯鶯不太願意回想,她又不能說自己不是原身了。
而是穿越過來的,知道後事。
她便轉移了話題,側麵點了下去投奔齊小二的未來結果,“爸,您說,我有血緣關係的大伯都靠不住,那個娃娃親對象能靠得住嗎?”
旁敲側擊。
卻讓孟百川呼吸窒了下,他閉了閉眼,閨女說的是實話,親親的大伯都靠不住,那個十幾年沒見過的娃娃親對象,真的能靠得住嗎?
一想到這裡,孟百川真恨不得在向老天借十年壽命啊。
這樣,他也能在護著閨女十年。
可惜沒有。
人的壽命都是有限的,他腦子裡麵長了東西,已經是晚期了,醫生下了最後通牒,現在是藥石無醫。
隻能等死。
見父親麵色慘白呼吸急促,這讓孟鶯鶯一下子害怕了,她忙拽著父親的胳膊,“爸,爸,您沒事吧?”
孟百川深吸一口氣,把腦子裡麵的痛楚給驅散了去,“鶯鶯,對不起,對不起,是爸爸對不起你。”
當年在她年幼的時候,本該和她母親一起離開去城裡過好日子,他給強行阻攔下來了。
把這孩子留在身邊,結果他才陪了她十幾年,就陪不住了。
孟鶯鶯看著這樣的父親,她難受的厲害,那是原身的情緒,愧疚中夾雜著難過,她強行壓了下去,輕聲安慰他,“爸,您沒有對不起我,您對我很好。”
看著父親激動的神色,她到底是不敢在多言了。
父女二人的談話,也就是戛然而止。
孟鶯鶯躺在床上睡不著,她在想自己未來的路。她身後群狼環視,現在父親孟百川還在,所以姑且還能暫時過下去。
等父親孟百川一走,她便獨木難支。
那些親人就會化身為狼吃掉她。
想到這裡,孟鶯鶯多了幾分危機感,她抬頭看著屋頂的房子,這房子特彆打眼,她第一次回孟家屯,便一眼看到了它,像是一片灰色中的彩。
也像是土坯房中的彆墅,誰都想來咬一口。
父親走了,這房子她保不住。
想要在這個時代好好的活下去。
第一,要把這房子過戶出去,要找一個信任的人,最好是和孟家人沒有關係的那種,這樣才能擺脫孟家人。
第二,陪著父親走完最後一段路,這也是原身的願望,給父親養老送終。
第三,等父親不在了,她要離開孟家屯,但卻不是去投奔娃娃親對象齊小二。
而是借著齊小二的婚事,退婚換一個留在文工團的名額。
工作才是她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的根本。
嫁人不是。
想清楚了前路,孟鶯鶯便多了幾分安穩,沉沉地睡了過去。
勸著孟鶯鶯離開去後,孟百川從炕櫃裡麵摸出了一個泛黃的筆記本,那個筆記本上寫著一個地址。
他打開看了又看,那個用墨水筆寫的地址,似乎都被他摩挲的模糊了幾分。
孟百川看著那地址,喃喃道,“芬芳,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為了鶯鶯,我不得不打擾你了。”
孟百川看著那筆記本,一夜沒睡,疼痛讓他硬是睜著眼枯坐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才剛蒙蒙亮,他就拖著病體去了供銷社。
借著供銷社的電報機,朝著那個地址發了一個電報。
“病重,速回。”
可惜,這個電報發出去後,就宛若石沉大海了一樣,孟百川一連著等了三天,也沒等到回信的電報。
至此,孟百川徹底死心,他甚至把那個守了快二十年的筆記本,也跟著扔了灶膛裡麵。
當火舌升騰,一把把孟百川珍藏了快二十年的筆記本,給燒的一乾二淨,化為烏有。
一如同他和她當年的情分一樣,也斷乾淨了。
孟百川想,或許他就不該對對方還抱有希望。
在當天晚上孟百川就找到了孟鶯鶯,第一次他以極為嚴肅的態度,和孟鶯鶯說,“鶯鶯,我死後,你去投奔齊小二。”
“沒有第二個選擇。”
他本來以為有的,但是那封沒有回複的電報。孟百川就知道了對方的態度,宋芬芳她不想再認孟鶯鶯這個閨女了。
也不想讓孟鶯鶯去打擾她的新生活了。
孟鶯鶯在給孟百川熬中藥,她不太會用這些,因為上輩子她從來沒有做過飯啊。
但是好在原身的機體記憶還在,總算是磕磕絆絆,把中藥給熬了出來。
隻是還沒盛好,就聽到父親的最後通牒。
“爸。”孟鶯鶯有些意外。
一雙乾淨透徹的小鹿眼,帶著幾分震驚,眼尾的那一顆淚痣越發鮮明了幾分。
孟百川不敢去看女兒的眼,他低著頭,“鶯鶯,不要怪爸爸替你做選擇。”
他指著自家那偌大的兩層小樓房,在到處都是土坯房的孟家屯,格外的紮眼。
孟百川說,“當年我退伍沒有接受轉業工作,而是選擇轉業賠償金,後來等你大點以後,拿著賠償金蓋了這一棟小樓房,等我死後,我們家這棟小樓房就會成為孟家屯所有人的眼中釘。”
孟百川他看著尚且稚嫩的孟鶯鶯,第一次如此殘忍的說出結果,“鶯鶯,你保不住的。”
“孟家注重宗族,默認女兒就是彆家的人,而孟家宗族那邊勢必會對,我們家的這棟小樓房產生覬覦,而你作為我唯一的女兒,到時候他們可能就會對你隨便婚配一個對象,這樣他們就好把這房子給回收回去。”
他大哥隻是其中一個。
孟家屯一百三十多戶,等著他死後吃絕戶的人,不止一家。
“所以,我死後,你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投奔齊小二。”
這和孟鶯鶯的計劃是一樣,但是孟百川的話,更殘酷幾分。
見她在神遊,孟百川聲音都跟著拔高了幾分,怒喝一聲,“孟鶯鶯,你聽到了嗎?”
這一聲怒喝,把孟鶯鶯嚇了一大跳,她臉色瞬間煞白,瞬間回神,“爸!”
著實被嚇了一跳。
兩輩子的孟鶯鶯都從未被這般凶過。
她生來就是命好,一路順風順水。
得父母寵愛助力,在加上自身有天賦,小小年紀便在文工團嶄露頭角。
周圍的人都是對她輕聲細語,何嘗有過這種被凶啊。
眼看自己突然暴怒,嚇到閨女,孟百川有些愧疚,他不敢去看女兒的眼睛,隻能彆開頭紅了眼圈,一字一頓,像是交代後事一樣。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現在抗拒齊小二,但是現階段,齊小二是你唯一的出路。你聽爸細細和你說,第一,齊小二是你的娃娃親對象。第二,齊小二是軍人,第三,他是軍人你嫁給他,他還能保護你,就這三點就足夠保住你,也足夠保住這棟小房子。”
孟鶯鶯咬著唇,她點頭,“我知道的。”
她什麼都知道。
見她能聽進去,孟百川鬆口氣,“對不起,鶯鶯。”
孟鶯鶯試探性地在空中遲疑了下,接著才落下,拍了拍她家小老頭的後背。
那個曾經記憶中厚重高大的父親,
如今卻瘦成了一把骨頭,他抱著孟鶯鶯的時候,孟鶯鶯隻覺得渾身都硌的難受。
她眼淚在也忍不住了,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爸,您彆擔心我,我肯定會去找齊小二的,您放心。”
有了這話,孟百川才算是徹底放心了去,他抬起寬大消瘦的手,伸出一根小拇指,像是小時候那樣,“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那是他曾經和閨女,玩過無數次的遊戲。
孟鶯鶯眼含熱淚地伸手,細白的小指頭,對在父親的指頭上。
那個手指,早已經不複記憶中的溫暖和粗糲,而今,隻剩下皮包骨。
“拉鉤。”
“我不會反悔的,爸。”
孟百川看著閨女這樣,難受的厲害,卻又不得不教會她成長,隻是在絮絮叨叨的交代其他事情。
“我走了,宣傳隊那邊你就彆去了,那邊不送禮,他們是不會在收下你的。”
自家閨女不是跳舞的材料,但是她喜歡,孟百川就去送禮,就去低聲下氣的求人。
好在這年頭光景不好,吃肉是個難題,他是個殺豬的,家裡想弄點肉,弄點豬下水不難。
這些都是孟百川求人辦事的資本。
孟鶯鶯這才知道,原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父親竟然為了她做了這麼多,她泣不成聲。
“彆哭,你既然答應了爸,爸現在就去給你齊叔打電話。”
他留了齊家的電話,還是多年前留的。
“跟你齊叔叔說好後,你就去找齊小二。”
孟鶯鶯下意識道,“那你呢?”
她走了,她爸爸怎麼辦?
孟百川,“你不用管我,我是孟家人我死了,孟家宗族會管我,我會托你三叔幫我操勞後事。”
“鶯鶯。”他看著她眼含熱淚,像是最後的叮囑和期盼,“你隻管遠走高飛,越遠越好。”
孟鶯鶯蹙眉,她搖頭拒絕的乾脆,“我不。”
“你開始不是說好了,讓我給你養老送終嗎?等你沒了,我處理好房子在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