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思索了會兒,也沒彆的法子。
這便宜孫女提出的主意聽起來雖然損,但確實希望大些。
嘴裡念叨了兩句‘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完了老夫人咬咬牙拍板道:
“行,就這麼辦!”
趙知靜鼓鼓掌,給老夫人戴高帽道:“還得是祖母明事理,瞧瞧,真到了侯府危難之際,也隻有祖母願意委屈自己護衛大家。”
二老爺最是感動:“娘,您這回犧牲大了,就是時間倉促,喪禮儀製比較簡單,委屈您了。”
老夫人臉一黑。
她又不是真死,要什麼儀製?
真是個蠢貨!要不是當年接生的是自己人,她都要懷疑這兒子是不是被人換了。
趙知靜聽到二叔這麼說,安撫道:“放心吧,二叔,祖母真死的時候府裡一定大辦!到時候吹鑼打鼓,吹拉彈唱,要有多熱鬨就有多熱鬨。”
老夫人:“……”
未時,鎮北侯府突然一陣炮竹聲起。
哀樂響起來,有侯府的小廝打開府門,無視守衛的眼神,動作麻利地掛上白燈籠,大大的奠字特彆顯眼,在刺骨的寒風中來回晃悠。
很快,大門緊閉。
守衛在門口的一名官差很快反應過來:“鎮北侯府有主子去了?這個時候?”
另一名官差回道:“這幾天的雍城,不說尋常百姓家,就是深宅大院裡,辦喪事的人家多著呢。”
“那,需不需要往上報?”
“又不是那位安定縣主,還是緩緩吧,這幾日大人嘴上急得都起了燎泡,宰了好些人了。”
“也對,反正上麵隻讓看著這位安定縣主。”
就這樣,鎮北侯府大門緊閉。
期間又有催糧的上門,被趙知靜以喪事為由,通通轟了出去,話裡話外都不再客氣,沒有半點商量,語氣態度很是強硬。
第三天的傍晚,天色將暗未暗之際。
鎮北侯府突然大門洞開,由二老爺帶頭,身著白色的孝衣,一邊痛哭流涕,一邊扶著靈柩往外走,身後跟著侯府所有的主子。
這時間正是換崗的時候,新上來的官差措手不及,連忙攔住這一行人。
“你們這是去哪?”
春華上前,一臉悲戚道:“回大人,老夫人停靈了三日,已經到了先生給的出殯時間,時辰不能耽誤,不能再停在府裡了,先生說了,誤了時間,恐影響侯府後麵幾十年的氣運。”
“哪家侯門大院辦喪事這麼倉促,你糊弄鬼呢!”
“主子們自是想多留老夫人幾日,隻是急病,老夫人去得不太安穩,情況特殊——”
那官差自然不好糊弄:“不行,城門已經關了,所有人都不準出城,你也不看看,這滿雍城的,哪家府上沒有出事的?就算是侯府,也不能通融!”
梁管家上前接過話茬:“大人,侯府自然不會違背朝廷的旨意,隻是陰陽先生都已經斷好了時辰,事關侯府未來興衰,府裡不敢輕視,因此準備將靈柩送至棺材鋪稍作停靈,待城門一開,就立即出城。”
那官差仍不怎麼樂意,看了眼人群中一臉麻木的安定縣主,道:“上麵有命令,你們不能隨意出府。”
看來是不能好好說話了。
梁管家微彎的脊背一正,麵色陰沉道:“如今城門關閉,雍城就這麼大,府裡人也不能出城,你們擔心什麼?主子們還能跑了不成?反正我家縣主說了,侯府未來興衰更重要,老夫人在天之靈也會理解,如是你們再揪著不放,縣主就安排下人把靈柩停放到官府,到時候陛下怪罪下來,你們一個個的,都逃脫不了!”
梁管家語氣一硬,那官差氣勢就弱了。
官差還要再攔,趙知靜伸了下手,人群中的牛嬤嬤瞬間出列,甩了幾人好幾個耳光。
“本縣主乃鎮北侯之女,是聖人親封的縣主,今日你們幾個就是死在這裡,我想也沒有人會說什麼?”趙知靜立在寒風中,即便是穿得過厚有些臃腫,但氣勢卻一點也不弱。
安定縣主的脾氣有多難相與,全雍城都知道,領頭的官差尋思著城門反正是關了的,這群人也出不去,自己立即往上麵彙報,就算是出了問題,也發作不到自己身上,遂讓人讓開道。
有官差急匆匆朝著官府跑去,梁管家招招手,靈柩繼續前行。
“娘啊,娘,是兒不孝啊——”
一路上,二老爺哀戚的聲音能傳出二裡地。
趙知靜在人群裡小聲嘀咕了一句:“這肺活量真好啊,不愧是臨走前乾了三碗飯的人。”
就這麼的,所有人悲傷且迅速地離開了侯府。
已經預料到路上會不順,沒想到這麼不順。
才走出不到五裡地,趙知靜等人就被攔下了,他們遇上了一群搶劫的人。
抬頭一看,還是熟人。
秦婉兒灰頭土臉的,逃到這裡已經沒什麼力氣,她手裡緊緊握著,唯一可以代表她身份的玉佩。玉佩的邊緣已經碎裂,鮮血染紅了手掌心,她也不曾鬆動半分,就是為了這枚玉佩,她的手腕都被砸骨裂了,手痛到麻木也不願意放手,因為這是她死後能被人認出來的憑證,哪怕西涼已經沒了她的安身之處。
她相信,這枚玉佩可以帶著她孤苦的靈魂回到故地。
緊緊握著手裡的寶貝,她想再看一眼遠方故地的方向。
本來已經絕望了,卻從巷口看到了身著白服的趙知靜,秦婉兒使勁眨了眨眼,怕自己是精神恍惚出現了幻覺,直到確定那是真的,她登時眼睛大亮,用儘生平最大的力氣,嘶吼著大聲喊道:
“救命!救命!!!”
“趙知靜!安定縣主!救命!!!”
趙知靜看到秦婉兒那個倒黴蛋,心道好巧,對比了下雙方實力,直接派出了牛嬤嬤。
攔住秦婉兒的人就是幾個無賴,沒有硬實力,很快就被牛嬤嬤解決了。
秦婉兒劫後餘生,在原地費勁活動了幾下,才拖著快被凍僵的身體上前,帶著身邊唯一的丫鬟走過來,兩人一身狼狽,穿著單薄的衣裳,凍得瑟瑟發抖,頭發也亂糟糟的,那丫鬟衣服上還帶了血,看到趙知靜一身喪服,秦婉兒來不及答謝,先開口問道:“知靜,你們府裡這是?”
“祖母去了。”趙知靜淡淡道。
“原來是貴府老夫人仙逝了,這世道,哎,還請節哀,”說完,秦婉兒一臉鄭重,膝蓋一彎,就要跪下道謝,卻被趙知靜提前拖住了。
她眼眶一紅,聲音哽咽道:“多謝你出手,若不是你,我都打算一頭往牆上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