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寬闊大道上車流不減,霓虹燈璀璨如晝,仿若暮色籠罩的新的城市。
溫淮慢步出了商場沒先回家,她繞到江河公園,兀自在公倚上坐著發呆。
這是父親閒暇時,總喜歡帶她出來放風的公園。
她已有半年多沒來,卻不想再來變成了她自己一個人。
溫淮拿出手機,熟練地在列表裡找到父親的頭像。
屏幕上都是綠色的語音條,那是她發的,大約一周一條。
而這周,她已經發過了。
思索著,她還是按上語音鍵,“爸,您彆嫌我煩,我......”她沒把在商場遇到母親的事說出來,隻彎彎唇角:“我就是想你了。”
爸爸在時她報喜不報憂,現在還是,她真是......沒長進。
垂下眸子,她在心裡暗罵自己不省心,有些蒼白的嘴唇緊緊黏在一起。
單薄的脊背稍彎,夜裡的風微涼,吹來時,將T恤都貼在背上,顯得她的身影更加單薄。
她指尖上滑,被綠色語音條填滿的屏幕終於露出白色的,神情恍惚一瞬,溫淮眸中的眼淚再也止不住。
“你呀,彆老忙著工作飯都忘了吃。胃不好,夏天彆貪涼,吃飯的時候就專心吃飯,彆想其他。要是工作有什麼不順心的,咱就不乾了,天大地大,咱們小艾開心最大。”
“小艾,等你回來,爸想下床跟你一起吃頓飯......咱們父女倆因為我這個病已經許久沒同桌吃——”
話語被猛烈的咳嗽打斷,語音戛然而止。
溫淮視線都被眼淚模糊,她慌亂滑動著屏幕,直到聽筒裡再次傳來儒正卻無力的嗓音:
“小艾,爸突然改主意了,你再買點菠蘿回來,爸想吃菠蘿了。”
這條語音後,跟著一條綠色信息——
是她回複得好。
淚水滴落在黑色的字上,握著手機的手有些抖。
如果她當時腳步快一點,頭腦清醒著些,是不是就能戳破父親故意支走她的借口,也能見到父親最後一麵?
胸口被堵塞得難受,溫淮終於忍不住,將臉埋在掌心,哭出聲。
風聲漸大,身後的樹林齊齊發出聲響。
黑夜彌漫,獨坐在長椅上的身影環抱住自己,混在樹影和燈光的陰影處,瞧不分明。
許家老宅,古色古香的庭院中,竹聲颯颯。
墨色的桌上手機亮起,許宥景目光一掃,看到蔣函的回複:[太太說隻賠償衣物乾洗費用就好。]
冷峻的麵容沒什麼神情。
意料之中。
回複後,身邊傳來腳步。
“我叫你回來是看你玩手機的嗎?”許老太太單手攏著披肩,信步走來。
許宥景收了手機,起身:“奶奶。”
李長櫻睨他一眼,坐下來:“還知道我是你奶奶,有你這麼給你媳婦安排工作的麼?存心讓我這個黃土埋了半截身子的人過不好生日是吧!”
白皙纖瘦布滿皺紋的手在脖子前比劃著,許老太太恨不得能把孫子腦袋掰開,看看裡麵到底都塞了什麼。
沒聽見回答,她瞪著茶幾前人高馬大的人,沒好氣:“傻站著乾嘛,知道自己做錯了就趕緊彌補。”
“補不了,工作安排好了,改不了。”
公事公辦、一錘定音。
李長櫻氣得險些沒背過去,指著人還沒罵,又聽他漫不經心地:“奶奶,您要沒彆的事我先走了,還有個會。”
“站那兒!”
修長身影站定,許宥景回身,單手插兜。
一臉不耐和不上心,除去那張臉還能看,一點優點沒有,真是把人看得惱火。
李長櫻心裡替他們急,但到底了解自己孫子的性子,是個倔脾氣,得順毛來。於是緩和語氣,問:“明天情人節的禮物準備了嗎?”
許宥景一噎。
倒忘了這茬。
“喏。”李長櫻早有準備,懶得再說其他,“跟小艾說是你挑的,到時候再請人家吃頓晚飯,看個電影,氛圍好的話就商量著什麼時候搬到一起住......做不到的話,生日那天你也彆來了!”
...
車庫,墨藍色的保時捷車燈亮起,主駕的人沒有絲毫要走的意圖。
他給蔣函發去消息,幾秒後撤回來。
蔣函:[許總?]
他明明看到上司讓他明天買個禮物。
這是不買了?
許宥景沒回,找到已經擠到列表最下的人,打字:[情人節想要什麼禮物?]
溫淮收到這條消息時剛擦完鞋子,猛地看到純黑色的頭像還愣了下,視線落在自己的純白頭像。
心口像是被人按了下。
手指發顫得正要打字,對方的消息又擠進來:[奶奶問的,不送不好交差。]
於是溫淮也退一步,半天才把字打好:[今天的衣服就當禮物了,可以嗎?]
消息發出後沒了後話,她也不急,握著手機等待,雖然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再回。
好在幾秒後,掌心一震。
J:[行。]
另一邊,蔣函也收到老板的新消息。
J:[送太太衣服的牌子知道嗎?]
蔣函秒回:[知道的。]
J:[再買二十套。]
次日,溫淮起了個大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