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方主事聲色俱厲,灰白的山羊胡子翹了起來,
“叔……這……怎……怎麼了?”
方之遠被罵懵逼了,
他自小就怕這個族叔。
想的腦袋疼,他也想不明白許克生參加科舉,為何族叔卻急了。
方主事手指幾乎戳在了他的腦門上,
“你啊!腦子琢磨點事吧!”
方主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方百戶心裡更虛了,陪著笑,
“請叔點撥。”
方主事問道:
“他醫術好,你就放他走了?他考上功名了,有了官身,你的耕牛怎麼辦?”
方百戶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他笑著解釋道:
“叔,百戶所也有獸醫的,就是許克生的頂頭上司董小旗,隻是醫術不如他罷了。”
方主事一撇嘴:
“你也知道不如他。”
方百戶腦子一團漿糊,
“……”
叔到底是嘛意思?
讀書人就是心眼太多,猜的腦仁疼。
“彆讓他考了!”
方主事霸道地擺擺手,捏起筷子夾了一筷子菜,丟進嘴裡大嚼。
“叔,這……這這行嗎?”
“怎麼不行?他報考必須你蓋章畫押的,到時候你不蓋章,他能強按著你蓋?”
“叔,萬一他鬨出去……”
“鬨?”方主事連聲冷哼,“你是他的上官的上官,你怕一個小卒?”
方百戶苦著臉不說話,這是怕不怕的事嗎?
斷人前途,這是死仇啊!
“你腰上吊的什麼?”方主事捏著筷子問道。
“呃,腰帶啊。”
“……”方主事臉都黑了。
“是……”方百戶的想法直奔下三路。
“是你的官印!”方主事無奈,隻好出口點明,“你有權你怕什麼?他能怎麼鬨?千戶會幫他?指揮使幫他?”
方百戶一挺胸,嚷嚷道:
“當然不會,當年一起出生入死,怎麼會出賣俺老方!”
“幫也不怕,老夫還沒死呢!”方主事說話很硬氣。
“是,是,叔說的是。”方百戶連聲迎合,不敢有半點忤逆。
~
方主事端起酒碗,呲溜一口喝乾了殘酒。
方百戶急忙給滿上,
“叔,許克生考上功名,從咱的百戶所出去,咱不是也臉上有光嗎?”
方主事哭笑不得,
“你是他爹?你有個屁的光!”
方百戶縮縮脖子,沒敢接口。
方主事看出來了,大侄子是完全不懂自己的一片苦心,不由地心中歎息。
但是他也老了,仕途黯淡,再過幾年如果不能升為郎中,就該致仕了。
以後說不定要靠這個侄子辦事,必須趁著有權托舉一把。
“你的百戶所主要負責屯田,耕牛的養護、每年生的小牛犢子的數量,也是上官考核的範圍。”
“叔說的是。”
“如果耕牛養護的很好,小牛犢子生的多,你們千戶怎麼看?指揮使怎麼看?”
“肯定高興啊,誇咱老方會辦事!”
“明白了還讓那獸醫去考什麼功名?”方主事怒道。
“哦,原來是這樣。”方百戶終於明白了族叔的一片苦心孤詣。
“你不想升官了?”方主事冷哼道。
“想啊!”方百戶脫口而出,“侄兒……”
方百戶一時語塞。
老叔一語驚醒夢中人!
可是讓他去壞人前途,他的心裡還有些無法接受。
太喪良心了!
方百戶端起酒碗一股腦全倒進嘴裡,酒灑了一胸口。
當年拎刀子砍人,總覺得太苦,太累,盼望過太平日子;
現在日子太平了,可是一樣很苦,很累,尤其是腦瓜子疼。
~
許克生氣的手腳冰涼。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沒想到自己的謀劃才剛開個頭,第一步沒邁出去,就被人算計了。
方主事這個老匹夫!
如果方百戶聽了他的……
沒有如果!
方百戶一定會聽他族叔的!
雖然此人並不壞,但是方主事說的也是實話,自己留在百戶所,最符合方氏一族的利益。
在利益麵前有些人的良心經不住考驗。
怎麼辦?
方百戶一定阻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