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君棠醒來時,發現入了夜。
“這麼說來,二公子陪那位費姑娘,隻是為了那輿圖?但他這般冷冰冰的樣子,那姑娘能給他嗎?”金嬤嬤問道。
“都能為了他從京都跑來雲州,且那姑娘的性子頗為直爽,就算不成也定會給的。”時君棠看人不會錯:“看來我還得從時明程下手才行。”
金嬤嬤笑著道:“姑娘,二公子待你向來不錯,且二公子也不在意族長之位,你若跟他說,他定會同意的。”
“防人之心不可無。”她是不會再對任何人掏心掏肺了,時君棠看見書本下壓著的兩張書院文書,那家夥對她確實不錯:“這個時候,七叔公也是時候該來了。”
正說著,小棗進來:“姑娘,七叔公來了。”
七叔公來,是因為小棗和時康聊天時故意說大姑娘舉薦了一位門客去書院給他聽到了,他的孫子一個已經在京都的衙門做了官吏,另一個孫子還在普通的書院讀書。
七叔公原以為時君棠也就是做做生意還行,沒想到連書院的名額也有。當然,不敢在這樣的節骨眼上選擇白天過來,直到了晚上,這才從偏門進了蘅芷軒。
而就在他進來時,被時宥川收買的人已經將這些看在眼裡。
“你連一個普通的門客都願意舉薦他去明德書院,卻不願意舉薦你的堂弟?時君棠,你也太寒人心了吧?”七叔公這會可沒什麼心情聽時明棠說什麼客套話。
“論起寒心,可比不上七叔公啊。七叔公明明知道堂叔他們的真正目的,也不願幫我,到底是誰寒誰的心呢?”時君棠冷笑了一聲,“京都每年的用度有十萬兩之多,這些銀子若用在我們自個身上,六堂叔,你覺得幾位堂弟還隻是衙門的小小吏書嗎?”
“你是女子,哪有女子做族長的道理?”
“隻要能讓時家世代清華,昌隆永續,便是以閨閣之身承宗廟之重又如何?”時君棠拿出了一張書院文書:“隻要七叔公能助我,這張文書你現在就可以拿回去。”
看到文書那一刻,七叔公的眼睛都亮了,然而,他一咬牙:“女子當族長,我時家會被整個雲州城恥笑,這文書,不要也罷。”說完,甩袖離去。
小棗端著茶水走過來:“大姑娘,還真讓你料到了。”
時君棠淡淡一笑:“這幾位族老都是老頑固,要他們點頭,除非火燒到眉毛了。”
“大姑娘,這樣做真能離間他們?”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心裡的那些疙瘩都會放大。這身份是時宥川最為在意的點,你彆小瞧了這嫡庶在人心中的成見。”時君棠道,就拿明琅和君蘭來說,明明已經將繼母抬正,可他們心中依然自卑,族中人對他們還是看不起:“如果不是這兩位堂叔當了官,以他們庶出的身份,七叔公和幾位族老壓根不會多看他們一眼。”
那些族規,成見可不分男人女人,運用得當,那就是一把刀,逮誰殺誰,都彆想逃開。
很快,一名小廝離開蘅芷軒,偷偷進了時宥川所在的院子。
正與謀士說話的時宥川一聽,氣得拍案站起:“這個七叔公,口口聲聲說幫我,隻怕已經被時君棠收買了。可聽倒他們說了什麼話?”
“小的沒法進去,但七叔公出來時,一臉的猶豫。”小廝道。
“猶豫?”
“是。”
一旁的謀士冷靜地道:“家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七叔公身為族老,是絕對不可能同意讓一個女子來當族長的,這點您大可以放心。”
“放心?你是不知道,我與兄長年少時,他們壓根就看不起我們庶出一脈,次次拿我們出身說事。”
“家主,此時輕易動搖信任,可是大忌啊。”
而此時在蘅芷軒,時君棠在明德書院的文書上寫上了七叔公小孫子的名字,對著巴朵道:“將這文書直接送去京都,送給我那個還在苦讀書的小堂弟。”
“是。”
京都到雲都不過半天的路程,快馬加鞭兩個時辰就能到,也就是說,七叔公明天下午就能收到京都的消息,而他的小孫子已經去明德書院的路上了。
鞭炮聲越發的響。
次日,時君棠正看著最後一張文書,尋思著該怎麼用時,小棗進來稟道:“大姑娘,那費姑娘離開雲州了。”
時君棠愣了下:“她來雲州不過短短幾天,這就要走了?”
“是啊。婢子也覺得奇怪,她不是誌在二公子嗎?這是被二公子拒絕了還是咋滴。”
時君棠想了想這個二堂弟的性子拒絕的可能性極大,就是不知道輿圖有沒有拿到手了?
雲州城外一裡亭。
“這輿圖,父親本就想給你的,隻是時間的早晚而已。”費意安大方的將輿圖送上,就是臉上的笑容有些黯淡:“時明程,我知道你有喜歡的人了。但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喜歡......你和她這輩子永遠不可能。”
“多謝了。”時明程接過輿圖,其餘的沒有多說。
“為什麼啊?”費意安不解:“你怎麼會允許自己喜歡上她?”
在瓊樓對麵,他對時大姑娘的照顧根本不像兄妹之間的照顧,昨天一天的遊玩,儘管他掩飾得很好,但偶爾的眼神卻騙不了人。
她喜歡他,也因此更為敏感。
父親讚他軒然霞舉,杞梓之才,可這樣的人卻為了一個女子,寧可困在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不展才華。
“時候不早,費姑娘再不走,會錯過不少風景。”時明程神情依然疏離寡淡。
“時明程,男兒誌在四方,豈能因為情愛而困於方寸之間?好男兒就該以長劍丈量天地,以肝膽照徹山河。踏浪乘風,去立不世之功。”費意安為他而可惜。
她重情愛,可更愛自由。
對喜歡的人,她定會飛蛾撲火,但絕不會喪失自己的誌向。
看著費意安著急的樣子,時明程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費姑娘跟費大人不愧是父女,說的話都一樣。我不踏入仕途,並非因你所想。”
“那是為什麼?”
“這些不該是費姑娘該知道的。”頓了頓,時明程道:“或許過不久,費姑娘會從坊間閒言中知道一二。”
費意安聽得糊塗,既是不該她知道的,卻能從坊間閒言中知道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