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至少半數的人做了他人手中刀。棠棠既要執掌這積弊已深的衰敗之族,以後的麻煩事又何止這些,我對她有信心。”
“公子,你不是喜歡大姑娘嗎?那不應該護著她嗎?大姑娘是厲害,可她畢竟是個小女子。”
“看一個人是否真正的厲害,就得看她能不能容得下身邊比她更厲害,更難對付的人。”
時勇想了下:“那不是找虐嗎?”
時明程輕輕一笑:“如果我現在去護著她,會讓她覺得很可恥。她會認為她連這樣的事都做不好,卻還要爭這族長之位,是愚蠢的表現。她從來不自怨自艾,也不會期待有人來救她,更重要的是自救的能力。這才是真正的強者。”
時勇想了想,還真是:“那公子也是強者。”
祠堂內的時君棠看著這一張張臉,不是憤怒,便是鄙夷,譏誚,甚至充滿著惡意。
冷笑一聲,她從小就在這些斥罵聲中長大,若是懼了,就不是她時君棠了。
“各位長輩,叔伯。”時君棠開口,她聲調不高,卻清晰壓過所有嘈雜,目光溫和,舉止從容:“你們說了那麼多,無非是想將女子困於深閨後院,方寸之地。以為如此便能維係綱常,保全族業。可綱常,不該是禁錮能者的枷鎖。真正的祖訓,該當是‘唯賢唯能,光大時門,讓能者居其位,讓賢者得其尊,不論男女。’”
眾人都冷哼一聲。
時君棠又道:“女子之能,有婦好披甲執鉞,開拓疆土;木蘭代父從軍,忠孝兩全。冼夫人鎮守嶺南,保百年太平,梁紅玉擊鼓戰金,鼓震山河。不知對這些可歌可頌的女子前輩,我時家祖宗可有說一句‘顛倒乾坤,牝雞司晨?’”
方才說話的人沒說話。
“此一時,彼一時。你的伶牙俐嘴在這裡沒用,總之,女子就是不能當族長。”
“對。”
“就是。”
“是嗎?”時君棠低頭一笑,話已至此,看來大家還是最喜歡先禮後兵這種招數,她也挺喜歡的,前者體現了她的教養,後者體現了她的霸氣,這種時候,就得靠霸氣鎮壓,朝站在門口的小棗使了個眼色。
小棗領命離去。
祠堂一下子變得安靜。
大家都在僵持著。
族人們你看我,我看你,其中有幾人眼睛轉得溜,互相對視了一眼。
一人道:“咱們時氏也夠倒黴的,竟然出這樣的一個悖逆的女兒家,不在閨中習女紅繡嫁衣,乾涉宗族大事。我看,為了家族和睦,這種擾亂家族秩序的人,還是趕緊嫁了人吧。”
“女子無才便是德,如此鋒芒畢露,帶累我全族姑娘的名聲,找戶遠些的人家,多備些嫁妝打發了。”
“說得對。”
正說著,數名青衣隨侍悄步而入,在自家家主耳邊說了幾句話,方才還怒容滿麵的長輩們驟然色變,有的甚至麵露驚悸,齊齊望向哪怕被族人如此所指,依然噙著淡笑、滿臉從容的時君棠。
這些隨侍走後,又有幾名小廝來到主人身邊低聲說了些話,族人們神情都萬分凝重甚至驚疑不定。
“要我說,不如送去城外靜心庵帶發修行幾年,磨磨這身反骨,學學什麼叫溫順服從!”
“城西有位姓蒙的人家,去年剛死了嫡妻,正好要娶個續弦的。雖說年紀大了點,但年紀大會教人啊,也好讓她曉得什麼叫婦道本分。”
“你們怎麼不說啊?”一人發現了大家安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