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的風嶺鎮,太陽還掛在西邊的山尖上,卻已經沒了正午的燥熱。鎮政府大院裡擠滿了人,大多是富民礦的失業工人,穿著沾滿礦塵的工裝,手裡攥著皺巴巴的訴求信,圍著辦公室的門,七嘴八舌地喊著:“我們要工作!我們要吃飯!”
雷傑站在辦公室門口,手裡拿著擴音喇叭,聲音已經有些沙啞:“各位師傅,大家安靜一下!縣人社局的就業服務站明天就會在鎮東頭的老供銷社掛牌,給大家安排臨時崗位,比如修鄉村公路、清理河道,每天一百五十塊,當天結工資;想學技能的,還能免費參加電工、焊工培訓,培訓完直接推薦到縣城的工廠上班,月薪能有四千多!大家放心,我雷傑保證,不會讓大家餓肚子!”
人群裡安靜了些,一個五十多歲的老礦工往前擠了擠,聲音帶著顫抖:“雷書記,我們信你!但我們就想知道,富民礦還能開嗎?劉富貴那廝,啥時候能把欠我們的工資結了?”
“師傅,”雷傑走到老礦工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富民礦的問題很嚴重,違法違規,必須依法處理,能不能開,要看後續的整改情況,但欠大家的工資,我們已經凍結了劉富貴的賬戶,一定會給大家要回來,一分都不會少!”
安撫完工人,雷傑回到辦公室,剛喝了一口水,派出所長老張就匆匆跑進來:“雷書記,劉富貴那邊有動靜了!他剛才在審訊室裡,提到了‘趙爺’,說很多事都是‘趙爺’讓他乾的,還說‘趙爺’在縣城有個‘夜鶯’酒吧,是個‘safehouse’(安全屋)!”
“夜鶯酒吧?”雷傑眼前一亮,這個名字他在泥鰍提供的錄音裡聽到過,劉富貴說“有急事就去夜鶯酒吧找彪哥”,當時沒來得及查,現在劉富貴主動提起來,顯然是心理防線快崩潰了,“老張,你繼續審訊,重點問清楚夜鶯酒吧的情況,比如裡麵的結構、彪哥是誰、有沒有藏人或者證據!我讓小陳去縣城查一下這個酒吧!”
老張點點頭,轉身離開。雷傑拿起加密通訊器,撥通了小陳的號碼,聲音壓低:“小陳,有個新任務,去縣城查一個叫‘夜鶯’的酒吧,是趙天霸的產業,劉富貴說那裡是他們的安全屋,可能藏著人或者證據,你小心點,彆暴露身份。”
通訊器那頭傳來小陳堅定的聲音:“收到,雷哥,我今晚就去。”
夜幕降臨,風嶺鎮漸漸安靜下來,隻有鎮政府辦公室和派出所還亮著燈。雷傑坐在辦公桌前,翻看著劉富貴的審訊筆錄,上麵寫著“彪哥是趙天霸的手下,負責夜鶯酒吧的安保,三樓是VIP區,一般人不讓進”,他的手指在“三樓”兩個字上輕輕劃過,心裡有種預感,這個三樓,藏著關鍵線索。
而在縣城的另一端,小陳已經做好了準備。他住在縣城邊緣的一家小旅館裡,房間裡沒有窗戶,隻有一盞昏黃的台燈。他脫下警服,換上一身從舊貨市場淘來的衣服: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膝蓋處有兩個破洞;一件印著樂隊圖案的黑色T恤,領口磨得發亮;腳上是一雙舊帆布鞋,鞋邊沾著泥點。他還找了一副無框平光眼鏡戴上,頭發用發膠抓得亂糟糟的,對著鏡子看了看,鏡中的人看起來像個剛畢業、沒找到工作、來縣城混日子的年輕人,完全沒了警察的樣子。
“李銳,我走了,你在旅館等著,有情況我給你發信號。”小陳對身邊的男人說。李銳也是特警隊出來的,是雷傑的舊部,這次是秘密來支援小陳的,兩人配合多年,默契十足。
“小心點,”李銳遞給他一個微型相機,藏在打火機的外殼裡,“遇到危險,彆硬拚,我會接應你。”
小陳點點頭,接過打火機相機,揣進牛仔褲口袋,拉開房門,融入了縣城的夜色裡。
夜鶯酒吧在縣城的中心地段,是一棟三層的小樓,外牆刷成了黑色,門口掛著霓虹燈牌,“夜鶯”兩個字閃爍著粉色的光,門口站著兩個穿黑色西裝、戴墨鏡的保安,看起來很凶。
小陳走到門口,保安攔住他,上下打量著他:“身份證。”
小陳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臨時身份證,名字是“陳陽”,職業是“無業”。保安看了看,又看了看他的穿著,沒再多問,讓他進去了。
一進門,震耳欲聾的音樂就撲麵而來,是重低音的電子樂,震得人心臟都在跳。舞池裡擠滿了人,男男女女擺弄著身體,燈光迷幻,一會兒是紅色,一會兒是藍色,讓人眼花繚亂。空氣中混雜著酒精、劣質香水和大麻的味道,角落裡,幾個年輕人圍著一個穿皮衣的男人,手裡拿著白色的粉末,顯然在做非法交易。
小陳皺了皺眉,他在特警隊時,最討厭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但現在,他必須沉住氣。他走到吧台前,敲了敲台麵:“老板,來一瓶青島啤酒。”
吧台後的酒保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染著黃色的頭發,一邊開啤酒,一邊打量著小陳:“第一次來?”
“嗯,”小陳接過啤酒,喝了一口,“聽朋友說這裡好玩,就來看看。”
“好玩?”酒保笑了笑,眼神裡帶著一絲嘲諷,“小心玩過頭,把自己玩進去。”
小陳沒接話,拿著啤酒,走到角落的一個空位坐下,目光看似隨意地掃視著全場。他很快就鎖定了目標——吧台右邊,幾個叼著煙的混混,穿著黑色緊身T恤,手臂上有紋身,眼神飄忽不定,時不時掃視著舞池裡的人,正是之前監控裡出現過的可疑人員。其中一個領頭的,身材高大,臉上有一道刀疤,從額頭延伸到下巴,應該就是劉富貴提到的“彪哥”。
小陳觀察了將近一個小時,發現這幾個混混很少跳舞,大多時候都在吧台邊喝酒,偶爾會走到舞池裡,把過於靠近後台通道的人推開,顯然是在看守什麼。他們的目光,經常投向通往三樓的樓梯口——樓梯口有一個鐵門,門口站著一個保安,手裡拿著對講機,任何人靠近,都會被攔住。
“看來三樓確實有問題。”小陳在心裡默念,手指摩挲著口袋裡的打火機相機,想著怎麼才能靠近樓梯口。
就在這時,一陣騷動傳來。舞池旁邊的通道裡,一個穿著後廚工作服的小工,手裡搬著一個裝滿水果的箱子,腳下一滑,“哐當”一聲,箱子掉在地上,水果滾了一地。一個穿花襯衫、戴金戒指的男人衝過來,對著小工罵道:“你他媽瞎了眼?這點東西都搬不好,扣你這個月的工資!”
小工蹲在地上,一邊撿水果,一邊小聲道歉,眼眶紅紅的,看起來很委屈。
小陳眼前一亮,這是個機會。他放下啤酒,快步走過去,蹲下來幫小工撿水果:“哥們兒,沒事吧?沒摔著吧?”
小工抬起頭,看了看小陳,眼裡滿是感激:“沒事,謝謝你啊,兄弟。”
“客氣啥,”小陳笑著說,把撿好的水果放進箱子裡,“這地太滑了,下次小心點。”
花襯衫男人看到有人幫忙,罵罵咧咧地走了:“快點撿,彆耽誤事!”
小工站起身,擦了擦額頭的汗,對小陳說:“兄弟,謝謝你啊,我叫阿明,在這兒後廚幫忙。”
“我叫陳陽,”小陳遞給他一根煙,“剛從外地來,沒找到工作,來這兒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零活乾。”
阿明接過煙,點燃,吸了一口,歎了口氣:“找活乾?彆在這兒找,這兒的活累,工資還低,老板還扣錢。我要不是家裡有生病的老媽要養,早就不乾了。”
“這麼慘?”小陳裝作驚訝,“我還以為這兒生意好,工資能高點呢。”
“生意是好,錢都被老板賺了,”阿明壓低聲音,眼神瞟了一眼吧台邊的彪哥,“而且,這兒的水很深,不是咱們這種普通人能待的。前幾天,彪哥他們神神秘秘的,好像從後門接了個‘貨’,直接送上三樓了。三樓你知道不?一般人不讓進,據說裡麵藏著重要的東西,還有人看守。”
“哦?這麼神秘?”小陳裝作好奇,“那‘貨’是什麼啊?”
阿明搖了搖頭,聲音更低了:“不知道,我隻看到是個黑色的麻袋,挺沉的,兩個人才抬得動。彪哥還特意交代,不讓我們多問,不然……”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眼裡滿是恐懼。
小陳心裡一緊,黑色麻袋?難道是泥鰍?他強壓著內心的激動,繼續和阿明閒聊:“那你知道彪哥他們平時都乾些啥嗎?除了看場子。”
“不清楚,”阿明搖了搖頭,“他們神出鬼沒的,有時候半夜來,有時候好幾天不來。對了,他們好像特彆關注後門,每天半夜都會有人去後門檢查,還有車來送東西,都是沒有牌照的車。”
就在這時,花襯衫男人又走了過來,對著阿明吼道:“磨磨蹭蹭啥呢?還不把水果送後廚去!”